而此刻,陳興國恐怕要讓他在殿下麵前,做不了正常人了。
謝朗麵無表情站起身,一把拎起小龍崽的胳膊,看似淡定,實則嗓音都有點發顫地催促:“你今天先回去吧,我家裡有事。”
被貓咪粗暴提起來的龍崽問:“你們家是用這種方式恭送客人的嗎?”
他剛說完,陳興國已經走到謝朗麵前,嗓音陰沉:“你們老師今天電話聯係我,問我家長群裡為什麼不回複,我根本沒聽你說過有什麼家長群。”
謝朗心裡一咯噔,剛轉學的時候,班主任就讓他通知家長進群了,謝朗答應後,用自己的小號進了群,這幾天都沒有登錄過,難道老師找家長有事?
“我忘了告訴你。”謝朗平靜地解釋。
“忘了告訴我?嗬。”陳興國正在怒頭上,壓根沒注意身旁那男孩,周圍又沒有其他管家仆從跟著,隻以為是小貓崽子的老同學。
他此刻可沒心情招呼貓崽子的客人,對著謝朗冷笑道:“你不是自己已經用其他賬號加進去,備注成你媽了嗎?要不是你們老師聯係我,我都不知道這事。”
陸子遙還站在沙發旁,一臉懵逼地注視這個忽然闖進來地男人。
直覺這男人並不是謝朗的家長,不但長得不像,交流態度也完全不像是家人。
陸子遙家裡脾氣最大的是母後,但坦白地說,母後那種小性子,鬨起來,也有著對家人特有的任性和撒嬌成份,和眼前這個仿佛耍橫地痞的男人完全不一樣。
他甚至沒有動手,光憑這說話態度,就讓人難以忍受。
“我也沒必要讓你知道這事。”謝朗依舊平靜地回答:“我告訴我媽了,我媽說她沒賬號,我幫她申請賬號後加進去了,有問題嗎?畢竟她才是我的第一監護人,陳叔叔,你沒必要太關心我。”
陳興國臉上泛起瘮人的笑意:“你小子要錢的時候,怎麼沒讓我彆太關心呢?”
謝朗陡然握緊拳頭,猜想他恐怕問了班主任關於課外手工花費的問題。
“八千塊,買一堆破銅爛鐵,還騙我說是學校的要求?”陳興國抬手用食指一下一下戳著謝朗的腦門說:“你小子真是黑了心了!”
話音未落,一旁的男孩陡然抬手擋開了他。
動作雖然緩慢卻力道十足,陳興國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反抗,挺著身子,還是被推得一趔趄,險些摔坐在茶幾上!
他這才詫異地看向一旁陌生的小孩——
又是個俊美得有點邪氣的男孩,多半也是貓族人。
難怪這貓崽子破天荒的帶人來家裡,原來是同類。
“你乾什麼?”陳興國冷冷問那陌生男孩。
“有話好說,不要動手。”陸子遙臉上還有幾分納悶。
聽謝朗叫這男人叔叔,再看他這態度,陸子遙懷疑他是上門找事的惡棍,卻又不太確定,他為什麼會有這家門鑰匙呢?
“有你什麼事?”陳興國一揚下巴:“這裡是我家,你現在就給我滾出去!”
陸子遙沒有被人這麼冒犯過,一臉驚訝地看著這男人,皺眉不悅道:“你是謝朗什麼人?”
“繼父,怎麼著?”陳興國一臉挑釁。
“你能好好說話麼?”
這男人表現出的惡意,簡直令人作嘔,陸子遙眉頭皺得更緊了,無法想象高傲的學霸小貓咪,竟然生活在這樣的家庭。
“我這不就是好好說話呢麼?”陳興國抬起食指指著陸子遙鼻尖:“再不滾,信不信我連你一起揍!”
謝朗拳頭捏得死緊。
在陸子遙麵前丟人現眼,讓謝朗臉紅到了脖子,他猛的扇開陳興國的手指,轉身用力把陸子遙往門外推:“走啊,我讓你快點走了,我這有事你看不出來嗎?翅膀在我房間,你拿走吧,趕緊走。”
“翅膀?”陳興國一把拽住謝朗的胳膊:“那個花掉我八千塊的破玩意?你彆想拿走,給我把錢換回來!”
雖然聽得一頭霧水,但陸子遙還是勉強理出頭緒,從兜裡翻出手機看向陳興國:“修理龍翼讓你們破費了?我以為材料都齊了,謝朗沒告訴我,花了多少錢?我現在轉給你。”
“還有勞務費。”陸子遙沉著臉挑眼盯住陳興國,抬手捏住他抓小貓咪的手腕,冷冷警告:“我說最後一次,請你態度正常點,先生。”
陳興國臉色一白,看不出這小屁孩手勁驚人,愣是扼住他的血管,讓他軟了手,鬆開了謝朗。
“勞務費?”陳興國上下打量這男孩,認不出奢侈品牌的他,也看不出男孩身上的夾克和板鞋品牌,隻以為是個普通學生,於是冷嘲熱諷地開口:“加起來要一萬塊,你給的起嗎?”
陸子遙沒說話,點開支付軟件,低聲問了句:“賬號。”
見這男孩當真要給錢,陳興國眼睛一亮,態度立即和緩下來。
有錢就是大爺,他乖乖走上前,準備報出賬號。
“不用你給!”謝朗一把搶過龍崽的手機,揣回他兜裡,推著他胳膊往門走:“都讓你回去了,我的事不用你管,修翅膀沒有花錢!”
到手的一萬塊,被小貓崽子推了回去,陳興國暴跳如雷,抬手拽住謝朗的胳膊,猛的甩到沙發上:“滾一邊去!”
陸子遙傻眼了,沒想到這男人真的會對孩子動手。
被摔在沙發上的謝朗立即又站了起來,還想阻止陸子遙付錢,卻被陳興國一巴掌扇在腦袋上,摔回了沙發。
一瞬間,空氣凝固了。
陸子遙的雙瞳忽然收成了豎瞳!
這是翼龍鎖定獵物時的本能反應。
一股濃烈的殺氣,讓陳興國也本能感到了威脅,脖子後頭一陣發涼。
他慌忙轉過頭,還沒看清眼前的景象,就被一隻拳頭閃電般狠狠砸上了麵門!
他聽見自己鼻骨沉悶的折斷聲,牙齦又酸又麻,一顆門牙被他吞進了喉嚨裡,另一顆在舌尖滑動。
“嗯……”陳興國因為劇痛牙關緊咬,喉嚨裡嗬嗤嗬嗤像卡了濃痰,拖鞋也掉了一隻。
他跪在地上暈頭轉向,想要爬起來,腦子好像在往一邊沉,讓他失去重心,又摔倒在地。
謝朗震驚地看著死豬一樣癱軟在地的陳興國,餘光發現陸子遙抬腿又朝他走過去,謝朗急忙起身攔住他:“彆打了殿下!”
這人渣哪裡吃得消翼龍的暴揍,剛剛那一拳,恐怕已經嚴重腦震蕩了,在來幾腳,肯定得斷氣。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皇室再怎麼封鎖消息,都可能有傳言流出去,陳興國這種垃圾,哪裡配讓奧加皇子為他留下黑料?
一直躲在角落的媽媽此刻也慌張地衝過來,跪在陳興國身旁小聲問:“你沒事吧老陳?”
謝朗轉頭皺眉道:“快叫救護車!”
③
醫院裡。
陳興國還在昏迷中,謝朗和媽媽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多多還在幼兒園。
謝朗在發呆,媽媽在抽泣。
媽媽抽抽噎噎地開口:“那個打他的男孩真的是皇子?”
“對。”謝朗麵無表情地回答。
媽媽沒說話,又哭了一陣,小聲埋怨:“堂堂一頭翼龍欺負咱們老百姓,也不怕傳出去壞了名聲,老陳這要是癱瘓了怎麼辦?我這點工資,養的活一大家子加一個殘廢嗎?”
“你隻要養活你的多多就行了,我有獎學金,至於那人渣,你說好要跟他離婚的。”謝朗依舊麵無表情。
“他要真的癱了,我還怎麼跟他離?彆人不得戳著我脊梁骨罵我缺德啊?”
“哪些彆人?”謝朗平靜地問:“你還有哪些認識的人不知道你丈夫家暴?人人戳著你脊梁骨讓你離婚你不肯,現在怕人罵你缺德了?”
媽媽眼睛一紅,又開始流淚:“大人的事,你又懂什麼!”
謝朗沒說話,麵無表情地發呆。
等媽媽痛哭了一會兒,他才問:“其實你沒打算離婚吧?”
媽媽一愣:“你說什麼?”
“三婚隻能找老頭,多多也需要爸爸,我反正也快成年滾蛋了,隻剩下你們一家三口吉祥的一家,有了爵位,家裡以後就更好了,等陳興國年紀大了,沒準就不怎麼打人了,都忍到這節骨眼了,乾嘛還離婚呢?”謝朗冷笑著揣測出媽媽的想法:“是吧?”
“你思想怎麼這麼可怕!”媽媽難以置信:“我還以為你長大了能懂點事!”
“我就是太懂事了,才一直沒有揭穿你。”謝朗轉頭看向她:“你總喜歡裝成受害者、奉獻者,隱忍地顧全大局,但這八年來,真正的受害者是我啊,媽媽,你憑什麼替我選擇大度忍受呢?”
“你忍受什麼了!你這暴脾氣,八年來有改過一丁點嗎!”媽媽氣急了:“你要稍微學會一點忍耐,老陳會動不動打你嗎?他也沒怎麼打我啊!還不是你這倔脾氣惹的!”
“不然呢。”謝朗抿嘴一笑:“要我變成你這樣嗎?門都沒有。我的脊梁骨是打不彎的,沒人能讓我跪著生活,我永遠、永遠不會依靠哪一個人生活,永遠不會成為你這樣的菟絲花。我會成為彆人的依靠,會讓所有人對我敬畏敬佩,會成為金字塔間的天才機械師。”
媽媽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許久才顫聲開口:“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因為我突然想起來。”謝朗認真地回答:“我上次被打癱送來醫院的時候,你哭得可沒有現在傷心。”
媽媽一驚,彆過頭擦乾淚水:“你繼父鼻子整個都歪到一邊了,跟你那時候能比嗎?”
“承認我根本不重要,有這麼難麼?”謝朗麵無表情地開口:“給我虛假的希望,讓我以為你會為了我脫離家庭。我把你當成自己的軟肋,當成這世上唯一的溫暖,你知道這會讓我更加痛苦嗎?”
媽媽沉聲警告:“謝朗,我是你的媽媽。”
“你也知道?”謝朗笑起來:“原來你也知道你是我的媽媽,縱容繼父對我家暴八年的媽媽。”
說完,謝朗冷酷地站起身,朝樓梯口走去。
“你去哪兒?”媽媽無助地站起身。
“出去散散心。”謝朗回答。
媽媽追上前詢問:“那位皇子呢?他會來嗎?人打成這樣,醫藥費總該承擔的吧?”
“陳興國冒犯皇子!”謝朗陡然抬高嗓音宣布:“交給皇家法庭審判,威脅皇子後並主動襲擊,哪怕是被打死了,也是正當防衛。陳叔叔死得其所、死得大快人心!醫藥費咱們可以留著,辦一場慶祝會。”
“你瘋了嗎謝朗!”媽媽被他古怪地舉止嚇得後退兩步。
謝朗咧嘴乾笑兩聲,輕聲開口:“我早就瘋了,媽媽,你才看出來嗎?”
媽媽被嚇呆了。
謝朗笑著轉過身,咧著嘴歡蹦下樓去了。
剛下到一樓大廳,身旁一個熟悉地身影大步走過來,輕聲玩笑道:“什麼事這麼開心?你繼父被確認腦死亡了嗎?”
謝朗笑容一僵,轉過頭,看見陸子遙提著一代零食,昂著腦袋站在他身旁,神色高傲一如往常。
謝朗臉上古怪的笑容消失了,轉變成一種發自內心的憂傷與絕望,冷冷質問陸子遙:“你為什麼打人?皇子可以隨便對人動手嗎?還要不要名聲了?”
陸子遙一愣,有些無措地解釋:“那家夥打你。”
“我正準備還手的。”謝朗逞強道:“他打我我就打他,很公平的防衛,你出手又算什麼?鬨出事情怎麼辦?他那種無賴,就像牛皮糖一樣,一旦纏上你,甩都甩不掉!”
陸子遙低頭眨巴著眼睛想了想,回答:“那家夥打你。”
“那你也不該突然動手,身為皇子,一言一行都應該謹慎。”
陸子遙一皺眉,揚起下巴怒衝衝地說:“那家夥打你,我還要揍他!”
周圍嘈雜地人生仿佛消失了。
謝朗站在樓梯口,呆呆注視著陸子遙,周圍穿梭的人群仿佛都成了幻影。
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隻過了一瞬。
“改天,”謝朗平靜地提出要求:“你要幫我捏一百下肉墊,我想買張彩·票,試試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