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小滿做噩夢了。
在夢中,她看見舅舅躺在血泊裡,一張臉上沒有血色,一動不動。他身下的血越來越多,顏色越來越濃重,逐漸和夜色融為一體……
鼻尖仿佛嗅到那濃鬱得化不開的血腥味,薑小滿睜開眼,“哇”的一聲,哭出來。
哭聲剛逸出,又想到姥姥近來總是咳嗽,睡也睡不好,今夜好不容易沒有動靜,怕驚擾到她休息,隻好委屈巴巴的癟著嘴巴,悄無聲息掉金豆子。
抽抽搭搭,氣都快喘不上了,好不可憐。
“係、係統統君……”薑小滿兩隻胖乎乎的小手揪著枕巾,哭到打嗝,話都說不成句,“我、我舅舅被人打了……我看到好多血。”
薑小滿是個早熟的孩子,也早慧。在彆的小朋友還被老虎媽子騙的時候,她早就被係統科普,知道那是假的騙人的。她也知道人流血了會死,死了就永遠醒不過來了,才不是睡一覺那麼簡單的事。
係統無奈歎氣:“我和宿主說過,遲早的事。”
在三歲那年,係統綁定薑小滿時就告訴她,她是真假千金文裡的真千金,拿的是炮灰劇本。
豪門父母把女兒弄丟後,領養了一個和她相似的女孩,把對她的一腔愛意傾注到假千金身上。而她走失後的生活淒風苦雨,過得很不如意。
在四歲那年,收養薑小滿的人家就會家破人亡,先是薑小滿的舅舅與人打架鬥毆搶救無效去世,接著姥姥經受不住打擊也跟著去了。
薑小滿徹底成為沒人要的小孩,幾經輾轉,饑一頓飽一頓艱難長大,十五歲那年才被豪門父母找回去,結束在山溝溝落後貧窮的生活。
隻不過薑小滿還太小了,係統嘰裡呱啦說了一堆,不管它多麼義憤填膺表示假千金搶了她的一切,她還是一臉懵懂。既不知道炮灰女配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惡毒這兩個字怎麼寫。
她隻揀自己聽得懂的話來理解——係統說以她的出身,她應該想乾什麼就乾什麼,不用委屈自己。
當天晚上,薑小滿就向姥姥表示,她每天的糖要加倍,挑食的胡蘿卜不肯吃,動畫片要看完才肯睡覺。結果沒如願不說,還被姥姥按住打了一頓屁股。
姥姥的脾氣雖然暴躁,但平時還是很疼薑小滿的,也輕易不打小孩,因為係統的話,薑小滿莫名挨了一頓教訓。她委屈萬分,捂著自己的小屁屁,再也不敢提無理取鬨的要求,沒再把惡毒女配的身份放心上。
直到今天晚上,她做了這樣一個夢。
同樣的夢境,薑小滿迷迷糊糊做了幾天,隻不過之前的夢境都很朦朧,看不清,今晚才是第一次真切知道發生了什麼。
舅舅不會真像夢裡的一樣,出事了吧?她已經好些天沒見過舅舅了。
薑小滿怕極了,她哭又不敢大聲哭,隻好兩隻手揪著枕巾,用力咬住,強忍住抽泣聲。
“我不想讓舅舅死,也不想讓姥姥死,我不想成為沒人要的小孩。”薑小滿抹了一把淚珠,“係統君有辦法嗎?”
她知道,係統很厲害,經常變戲法一樣,給她變出來糖果、餅乾。很多時候,姥姥不讓她吃糖,她都是用積分跟係統換糖果自給自足。
係統看著自己不到十個積分的麵板,陷入詭異的沉默中。
先不說它是個反派係統,是來督促薑小滿走劇情的,就算它真要救,這不到十的積分……拿頭救?
係統第一次體驗到作為人類的悲傷,體驗到什麼叫做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的痛苦。
“係統君也無能無呢。”係統如實答道。
它綁定的時間不太對,它應該是在薑小滿被豪門找回後才綁定的,但程序出了點差錯,時間錯亂了。在薑小滿還是個奶娃子時係統就綁定了,麵對幼年體的惡毒女配,係統也是深深猝鬱。
一個三四歲的奶娃子能乾什麼呢?
它能頒發的任務都是乾壞事才能賺取積分,薑小滿最多就是趁著姥姥不注意偷偷砸個盤子,賺點獎勵分。後來姥姥把盤子都換成摔不爛的鐵盤,薑小滿就連這點獎勵分都賺不到。
生活不易,係統也想歎氣。
沒有積分,它也無法升級,隻能一直一直和薑小滿綁定,然後一直一直升不了級。簡直就是惡性循環,係統太難了。
薑小滿得不到係統的答複,抽抽噎噎躺下,哭得累了才重新睡去。隻是睡夢中依舊掛念著舅舅的事情,睡不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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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色微亮,薑秀梅如同往常那樣早起。把家裡的湯湯水水準備好後,才去叫薑小滿起床。隻是當她推開薑小滿的門時,嚇了一大跳。
薑小滿的被子早就被踢到地上了,一頭短發亂七八糟的,睡成了雞窩頭。昨夜哭過的淚痕還在,一雙大眼睛哭成了腫泡眼。肉嘟嘟的小臉紅彤彤的,不知夢到什麼,半張著嘴巴抽泣,看上去十分淒慘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