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柔道好,說笑間胸前的淚痕也乾了,回到溫國公府,便一同進了府門。
在後院遇上了長公主,長公主笑著問:“今日又上哪裡去了?”
還好素節早有準備,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國子監今日掛畫,都是吳道子、劉彥齊的真跡,我們上那裡賞畫去了。”
長公主不疑有他,並沒有深究,轉而對肅柔道:“我近來忙,好幾日不曾見到張娘子了,聽說你與嗣王定了親,還沒有向你道賀呢。”
肅柔福了福身道:“多謝殿下。”心下也不慌張了,這件事如今朝野遍聞,總該雲開日出了吧。
然而長公主的笑容意味深長得很,“前日官家還提起過你呢,言辭間很有失之交臂的遺憾。”
這回素節毅然替肅柔擋了煞,“阿姐已經定親了,官家舅舅就彆再惦記赫連阿叔的未婚妻了。”
這話說得長公主悻悻,“去”了一聲道,“小孩子家家,懂什麼!”忽然想起一樁事來,便和素節說起,“今日鄂王家請孫相公夫人登門說合,這回可是正經要來提親了,你心裡怎麼想,給阿娘一句準話。”
素節對於親事淡漠得很,因為剛受過情傷,反正也沒有什麼指望,隨口問:“光說定親,阿娘見過那位公子嗎?”
長公主說當然,“鄂王長媳是越國公獨女,早前在閨中就是出了名的美人,兒子像娘,那位公子的樣貌還用得著說嗎。早前孫相公壽宴上,我曾見過他,生得芝蘭一樣好相貌,我看與你正相配。”
素節轉頭看了看肅柔,“阿姐說怎麼樣?”
肅柔笑道:“門當戶對,天作之合,我看很好。”
那就沒什麼可挑剔的了,素節道:“請爹爹和阿娘做主吧,阿娘覺得好就好,不必問我。”
長公主還是十分尊重素節意願的,“我的素節向來是個小事糊塗,大事清楚的孩子,婚姻關乎你一輩子,還是要好好斟酌。這樣吧,我再令人打聽打聽,你堂兄與他是同窗,問問你堂兄,就知道他人品怎麼樣了。”說罷匆匆往前院找溫國公商議去了。
素節慘然衝肅柔笑了笑,“阿娘要是知道內情,不知怎麼看我呢。”
害怕讓爹娘失望,所以不敢把實情告訴他們,肅柔明白她的為難,和聲道:“人總有走彎路的時候,要緊的是走得不算遠,還能回頭。你的事了結了,我就放心了,這兩日我要告個假,去忙一忙自己的事,你正好收拾心情,鬆散兩日。”
素節哦了聲,“阿姐要籌備開女學麼?”
肅柔含笑點頭,“總有人來問,乾脆開設起來,來去隨意。”
素節撫掌說好,“那到時候我來阿姐的女學學製香,人多才熱鬨。”
若是上京的貴女能彙聚那裡,肅柔就不必愁悶金翟筵上沒有交到可心的朋友了,有縣主的鼎力支持,這女學的名聲自然很快就能打響。
兩個人又寒暄了幾句,肅柔方從溫國公府告辭,現在出門都有些擔心,怕嗣王府裡又有人奔出來,因這樣那樣的事請她登門。
還好,今日天下太平,府門前的大路上一個行人都沒有,隻有樹頂的知了,叫得聲嘶力竭。
付嬤嬤攙她登了車,把腳凳收上車尾,自己偏身在車前的橫板上坐下,催促四兒快駕車。這一路不曾直接回張宅,先去了踴路街的一處坊院,那裡曾是張美人彆業,後來被方宅園子的店主買下來,平時空關著用不上,就打算對外賃賣。園子裡有個常年守宅的家仆,說一應和他商議就好,肅柔提前一日讓小廝約了時間,自己親自看過之後,打算立刻下定。
馬車進了坊院,遠遠看見門前種了一棵高大的合歡樹,正是開花的季節,綠葉之間綻放了無數淡紅色的小扇子,宅院也是素淨整潔的,看得出平時養護得很好。
幾乎隻消一眼便看準了,也不挑剔它在城西,離家稍遠。四兒登門請了那個看守宅子的老仆出來,結果還沒等肅柔開口,人家便叉手告了罪,說對不住小娘子了,“這院子不能賃,家主有個遠房的親戚要來上京遊學,打算借住在這裡。”
四兒很惱火,大聲斥責:“你這老漢,昨日怎麼不說,害得我們小娘子白跑一趟。”
那家仆連連告罪,“我也是今日才接了家主的口信,並不是有意捉弄小娘子的,還請小娘子見諒。”
又是一場空,很讓肅柔傷心,畢竟這小院她看著很喜歡,賃不下來,實在可惜。但也沒有辦法,人家彆有用處,不好多說什麼,隻得喚了四兒,說“回去吧”,一路上悶悶不樂,沒有再開口。
雀藍安慰她:“小娘子不要著急,咱們再找找。”
肅柔躬身捧著臉說:“我想要個小院子,能容納十來人就夠了,家裡的彆業太大,不相宜,可誰知道,賃個屋子竟這麼難。”
雀藍也愁了眉,想了想道:“要不然讓四兒找牙郎問問吧,雖說那些牙郎手上未見得有好宅子,但讓他們幫著打聽打聽也不礙的。萬一遇上合適的,有人從中作保,事情也好辦些。”
肅柔歎了口氣,如今是死馬當成活馬醫,寧願多出牙行一份傭金,也比自己漫無目的到處碰壁的好。
果然,上京城中牙行已經發展得頗具規模了,滿城消息最靈通的就是他們,哪家有人賣,哪家有屋賃,隻要問過他們,便一目了然。
中途停在牙行前,讓四兒過去詢問,很快便見牙郎一拍大腿,“我手上正有一所玲瓏小院,在楊樓街上,就看貴客什麼時候得閒,我領著你們過去看一看。屋主是有身份的人,那院子妝點得極雅致,貴客一看保準喜歡。若是不喜歡,隻管拿大耳刮子來抽我,誰避讓,誰是王八蛋。”
說得很嚇人模樣,肅柔和雀藍合計了下,看在他如此言之鑿鑿的份上,姑且打算跟過去探訪探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