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2 / 2)

雪中春信 尤四姐 9749 字 3個月前

如今還說什麼?肅柔彆過了臉,“我隻求它真有傳說的那麼神。”

體會到了婚姻幸福的赫連頌敢作敢當,“懷上了也不要緊,我們再想彆的辦法。”

辦法總是有的,不過需要耗費很多手腳,況且又是嫡長,禁中不會那麼輕易被糊弄過去。

總之有些惴惴,但好像也不後悔,兩個人赧然相視,各自抻了抻衣裳,這才喚人進來伺候。

好在女使們都訓練有素,沒人對床上的一團糟發問,蕉月默默上前收走了被揭下的床單,雀藍將銀盆端了出去。外麵伺候新郎子的人已經在待命了,赫連頌跟著去了耳房,結綠將肅柔攙到妝台前坐定,侍奉她梳洗過後綰了發,往臉上施了一層薄薄的脂粉,再捧過妝匣來,她自己在裡頭挑了一支金嵌瑪瑙的簪子,打扮得喜慶一些,也算是慶祝自己果真嫁作人婦了。

等兩個人都梳洗妥當,上歲華園給太夫人請晨安,昨夜因張秩妾室生孩子的事,拖延得有些晚了,尚柔也不曾回去,帶著安哥兒在自己以前的小院裡歇下了。早上大家在祖母園子裡見了麵,一起吃過晨食,姐妹幾個就去叔父院子裡看望了剛出生的幼弟。

那呂娘剛生完孩子,躺在床上不得起身,見她們姐妹都來了,笑道:“真是失禮,沒法子起來迎接娘子們。”

尚柔道:“姨娘辛苦一場,將養身子要緊,咱們都是家裡人,還客氣什麼。”

複回身去看孩子,大家湊在一起打量,剛生出來的嬰孩像小耗子一樣,眼睛也沒睜開,但看得清五官,很有張家人的風範。

肅柔問:“叔父可給小弟弟起名字了?”

呂娘說:“叫循之,郎主說願他日後循規蹈矩,聽哥哥們的話。”

循之啊,真是個乖巧的好名字。一家子原本四兄弟,如今湊滿了五個,隻是年紀相差得大,將來這幼弟有哥哥們幫襯著,總錯不了的。

大家又說了兩句吉祥話,不好多耽擱,怕影響了產婦休息,便讓呂娘好好調養,從小院裡辭了出來。

看看天色,也到了該回家的時候了,尚柔直去和祖母辭了行,彆過眾姐妹,帶著安哥兒回了侯府。

一進門,就見陳夫人不大高興的樣子,“昨日沒說要在娘家住下,盼了你們半日,竟沒回來。沒回來也不打緊,怎麼不派人報個信?”

尚柔笑了笑,原就是故意不報信的,孝子賢孫做久了,不耐煩。

不過暫且不必得罪這位婆母,隻說:“母親彆動怒,昨日真是湊巧了,我二妹妹回門之外,後來又逢我叔父院裡的妾侍臨盆,直等到孩子落地,時候也晚了,怕天黑趕路嚇著哥兒,就乾脆留在娘家過夜了。這一晚上大家都等著生孩子的消息,也就沒顧上打發人回來報信。我想著是回娘家,又不是上外頭做什麼去的,沒趕得及回來,母親應當不會怪罪的。”頓了頓又朝西邊望了一眼,“昨日我沒在,舍娘回來沒有?”

陳夫人蹙眉說沒有,“這一去都快七八日了,彆說幽州,就是衛州也該打個來回了,不知怎麼還沒回來。”

尚柔沉吟了下,自言自語道:“這卻有些古怪了,照說就算陪著姨母住兩日,也不該耽擱到現在。”

陳夫人瞥了她一眼,怨怪之情溢於言表,“你平日不是很信得過她嗎,什麼家務事都交由她打點,如今人一去不回,你還不做打算?”

尚柔遲遲哦了聲,“興許是有什麼事絆住了腳,舍娘這人很可靠的。”

她還這麼說,陳夫人哼了聲,又道:“聽說玉帛病了,這幾日總招郎中診脈吃藥,你也留意些,實在不成,換個醫術高明的再瞧瞧。”

尚柔道是,反正在這位婆母心裡,誰都比她重要,不管出了什麼錯漏,一應也都是她的不是。

不要緊,來日方長,她也看開了。從前院回來,安頓好則安之後,便對祝媽媽道:“點幾個人,去抄了舍娘的屋子吧。”

祝媽媽得了令,帶著心腹的女使們過了舍娘的小院子。

原本舍娘身邊隻有一個紫筍是最貼心的,其餘女使不過是雇來暫用,隻負責平時的灑掃事宜,房裡的事一應都不管,因此少夫人遣人來搜查,她們也隻是站在院裡探頭觀望著。

祝媽媽帶著幾個人,進了屋子自然是風卷殘雲,舍娘到底並未想到自己會有去無回,因此體己和首飾等沒有深藏,翻箱倒櫃一通,便都找見了。

祝媽媽示意將東西都掖進懷裡,不要讓人落眼,又翻找了一通,從妝匣底下的小屜子裡找到她當初的奴籍文書,嘖嘖道:“這東西竟還留著呢,是為了給自己提個醒兒,不忘一步步爬上去?”

說著疊起來,塞進了袖袋裡,又找了一圈,連衣裳都一件件抖了過去。

這時尚柔請了陳夫人過來,對陳夫人道:“我越想越不對勁,終究是有了人家的,原說四日便回的,如今一去好幾日,也不知她究竟是什麼打算。先前院裡的賬務都是她在打理,既然手上有銀錢進出,保不定她會生二心。今日請母親過來瞧瞧,也好定奪……”見祝媽媽帶著人從裡麵出來,便問,“怎麼樣?東西還在不在?”

祝媽媽把賬冊子呈到了尚柔麵前,“少夫人過過目,賬上隻餘了一百錢。奴婢帶人搜了屋子,一切細軟首飾等,全都不見了,想來舍娘這回是存心想離開侯府,少夫人還等著她呢,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了。”

陳夫人鐵親著臉色說好,滿腔的怒意又對準了尚柔,“人是你弄回來的,家是你讓她掌的,如今跑了,你怎麼對得起澄川!”

尚柔眨了眨眼,奇道:“人是我花錢買的,內院賬務就算我自己管,每月盈餘也不多,想是她覺得沒有油水可撈,才在這家待不下去,明明是官人滿足不得她的胃口,我有什麼對不起官人的?”

陳夫人被她說得窒住了口,發現這媳婦最近像變了個人似的,以前唯唯諾諾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來,如今竟知道回嘴了。

她氣得很,“你不必和我犟嘴,現在人不見了,隻說怎麼辦吧。”

尚柔想了想,回身吩咐祝媽媽:“告訴門房一聲,要是舍娘回來,立時把她押解到縣衙去,我要問她個私吞家產的罪過。但人若是不回來了……”她無奈地對陳夫人道,“我看還是不要聲張為好,免得家裡出了逃妾,壞了官人名聲。”

陳夫人心裡自然是不稱意的,隱約覺得有些蹊蹺,但又挑不出毛病來,氣哼哼道:“我不管這些,等澄川回來,你自己同他說吧。”然後便拂袖而去了。

尚柔看著她走遠,轉身帶著祝媽媽等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待關上院門,那些從舍娘屋子掏出來的東西都放在了桌上,一個從瓦市勾欄出來的人,經營了多年也積攢了些首飾錢財,林林總總相加,大概正能抵消替她贖身的用度。尚柔讓祝媽媽把東西都收起來,隻等陳盎回來,告知他這件事。可是左等右等,直到入夜都沒見人影,她等得沒心腸了,洗漱過後便上了床,正要歇下,聽見外麵傳來腳步聲,不顧祝媽媽阻攔,一直闖進了內寢。

“郎主,大娘子已經睡下了……”

祝媽媽攔不住,被陳盎推了個趔趄,指著她的鼻子大罵:“你這老貨,再敢囉嗦,把你賣進窯子裡去!”

祝媽媽已經年過五十了,也沒什麼風韻,賣進窯子當然是沒人會要的,但陳盎不管,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處置女人的方法。唾罵過後便紅著眼睛看向尚柔,“你這妒婦,把院子裡的人一個個都欺負走了,如今隻剩你,這回你可高興了吧!”

他喝了酒,酒氣衝天,尚柔不由皺眉,“官人這是什麼話?院裡的婢妾大抵是我買來伺候官人的,我若是有意處置她們,當初就不會買她們。官人這回又是聽了誰的挑唆,這樣不問情由來責怪我?”

陳盎是個一根筋,隻知道自己院裡如今隻剩這位正室夫人,和那個碰不得的玉帛了,房中空空,這日子叫人怎麼過!

自己和舍娘早前是露水姻緣,迷戀過一陣子,後來贖出來放在房裡,也就稀鬆平常了,但總算還是個有血有肉的,願意刻意討好他,哪裡像張尚柔這樣冷冰冰。如今連舍娘都走了,想來想去一定是尚柔苛待了她,倒也不是多舍不得她,不過借機鬨一鬨,讓尚柔再替她添上幾個新人,家裡頭好繼續熱鬨。

反正歸根結底,千錯萬錯都是她張尚柔的錯,陳盎的袖子甩得呼呼作響,“你不用駁斥我,我算看明白了,如今你仗著二娘嫁了嗣王,愈發不把人放在眼裡了。我告訴你,這是滎陽侯府,不是他嗣王府,彆來仗勢欺人那一套。”

尚柔起先還和他爭論,聽到這裡便覺得大沒有必要了,不過漠然道:“舍娘挾資潛逃,不是我支使的,官人要把罪過算在我頭上,我也無話可說。我看官人喝多了,這樣吵吵鬨鬨不成體統,還是回你屋裡歇著吧,有什麼話,咱們明日再說。”

她那厭惡的眼神和打發乞丐的語氣,徹底觸怒了陳盎,他順手抄起香幾上的花瓶砸了個粉碎,“你以為把那些女人全打發了,你就能一家獨大,我告訴你,彆做夢!你越是要壓製我,我越要叫你難受,明日就給我收拾出院子來,我要上外頭買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