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裝在精致竹簍竹器裡麵的山貨、山珍,為村民們換來了一個豐碩的肥年。與此同時,孩子們也學會讀寫三百個字。
事情傳出後,臨近村寨的家長慕名,紛紛把孩子送趙興這裡寄養,並送來海量的“學雜費”——宋代把這叫“束脩”。當然,都是些山貨,村民們能找到的最好的山貨——野菇、風雞、山豬等等,這些東西都被趙興裝在簍子裡,賣了高價。
等到年末,趙興在山區裡的名聲越傳越廣,收到的束脩越來越多,以至於趙興簡陋的木屋都放不下。於是,他從鄰近的縣城招了幾個陶匠,在程家坳附近挖了口大窯,燒磚,給自己砌起一座擋風擋雨的磚屋……
於是,他的學生在學會竹器本領後,又學會了燒窯,並帶動程家坳進入大改造時代。
20餘戶村民,全麵翻新成磚房,要蓋的也就20餘間。為了節省磚料。趙興設計的房子毗鄰而居,這樣,大多數居民隻需蓋前後兩麵牆,左右則借鄰居的磚牆……結果一不小心,蓋成了類似湘南土家屋似的堡壘式村寨。
到第二年臘月,程家坳人全住上了新式大磚房。正旦時,前來拜年的附近山民見程家坳的變化,索性全村遷居程家坳附近,大人在村裡尋些打工的活兒,獵物直接交程家坳收購,孩子則由趙興教導,生病再找趙興醫治。
短短一個正旦過後,程家坳膨脹了一倍大小,並逐漸向百戶村發展。
幸運的是,程家坳附近陶土資源異常豐富,多餘的勞力立刻被消化,也讓磚窯迅速升級成陶窯。
勞力多了,趙興的管理手段也上來了,村裡的孩子在趙興的規劃下,分成了六個協作組(宋代將這些協作組成為“社”),各自分管挖土、燒磚、燒陶、捕獵、編織、記賬與對外銷售。
到了第三年春,整個程家坳已變成200戶的全磚砦寨。整個村子依山築牆,由六個或方或圓的土家樓構成一個大的建築群,青石築成的寨牆圍攏在坳外,每戶村民住上了磚石大屋。
但即使是這種擴張速度,寨裡依然顯得勞力不足,村民們已開始招朋喚友,準備將更遠的幾個山村也並入程家坳。
就這樣,時間慢慢到了清明節,這是大宋人一年一度更換“新火”的祭祀日。這一天,人們需熄滅自家的火,然後過個“寒食節”。清明當日午夜,村裡長者會出麵給各家分配“新火種”,同時也宣布全年的耕做計劃。
晨曦裡,村裡新買的銅鐘“當當”敲響,聲音悠揚。村民開始魚貫熄滅自家灶火,走向祠堂祭祖。鐘聲平息後,趙興也不熄滅火種,依舊坐在自家火塘邊,借助火光翻看著一本書籍。
門響了,他的學生程夏恭恭敬敬的走了進來。
程夏原名程七,“七”是他的排行,因為他是夏天出生,所以,趙興最後給他取名為程夏。他先跪在地上向老師行了一個禮,而後畢恭畢敬地說:“老師,阿大叫你去祠堂開會。”
程夏口中所說的“阿大”指的是他父親——族長程同。
聽到程夏的召喚,趙興抬了抬眼皮,翻了一頁書,平靜的問:“我去?不合適!
程夏不行禮不說話,他邊行叩頭邊答:“阿大說:今年要聽聽老師的安排,所以要請老師上祠堂。”
火塘的火光逐漸弱下去,趙興停止了翻書,他看了看火塘,猶豫著說:“程家的計劃……我無權插嘴,但……”
程夏磕了個頭:“阿大說:老師去了,坐上首!”
這話有講究,他的意思是說:趙興進祠堂,不是去接受程族質詢,而是作為決策人出現,在祠堂有坐席,且坐在上首。
趙興合上了書。
沒有照明的日子實在難過。山區裡麵濕氣較重,即使住在磚房,火塘也一刻不能熄。此外,這時代取火困難,火種保留是個難題。而“讀書”成了趙興的特權,趙興需要這團火來照明,所以趙興即使在寒食節,也沒有熄火的欲望。
但現在程家坳邀請他進入祠堂,參加“新火”儀式,火種就需熄滅了。
程夏還跪在木地板上等回音,趙興想了一會兒,將一杯茶澆在火上,說:“那就去吧。”
祠堂內火塘邊,首座處擺著兩張椅子,一張坐著程同,一張空著。
看到趙興來了,程同用手裡的撥火棍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示意趙興就坐。趙興卻搖了搖頭,答:“不合適!”
程同沒有起身,圍坐在火塘邊的另幾名長者欠了下身,並堅持要求趙興落座。但趙興卻依舊不肯……最終,那張空椅子被稍稍搬離火塘,在程同肩後重新擺放,趙興這才肯坐下。
等趙興坐定,程同清了清嗓子開口:“老師沒來前,我們商議了一下今年該做什麼物事……嗯嗯,這幾年,陶窯、竹器坊掙錢,男女地裡苦掙一年,不如在兩處窯場乾上一月。所以,家裡有伢子在坊裡的,都不願意去地裡下苦,反願去坊間給孩子搭把手……咳咳,老師說說,這活計該怎麼分配。”
程同提到“物事”這個詞,相當於現代詞“東西”。據說“東西”這個詞是蒙古人帶過來的,在北宋之前,中國有另一個更文雅的詞叫“物事”。
趙興張了張口,但馬上又閉住嘴。他心裡暗自念叨:“慎言!慎言!”
這兩個作坊是趙興建的,設計施工全他一個人的努力,孩子們隻相當於他的雇員。但現在程同卻把它們視作程家坳的產業,要在祠堂進行分配——怪不得邀請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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