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算罪過?而且是這時代最嚴重的罪過?
趙興趕緊閉上了嘴。
好不容易啊!在這個時代,這是他說話最多的一次,竟然不小心犯下了最嚴重的罪行——向皇家索要一個銅板,蔑視了皇權。
蘇軾趕緊出來打圓場:“這樣吧,比照‘端硯’處理,宮中和買的錢照樣付下,責令各級官員不得隨意添加‘和買’數量。”
小王駙馬指了指那些四彩布:“也包括這些?”
趙興搖頭:“可惜,這些印布的顏料配製不易,有些顏色需要到大海的另一端,阿非利亞大陸購買,一來一回需要三年。所以,布匹的產量有限……”
這是說謊,實際上趙興是想控製‘和買’的數量,等到數量確定下來,他便可以借口非洲的商路通了,隨時擴大生產。也可借用海路中斷的理由,隨時停止生產。
“每年能有一百匹吧?”小王駙馬確認:“我看這裡就有四十多匹呐,如果你每年能產一百匹,我就讓宮中和買數量定在二十匹。”
“多謝駙馬”,趙興拱手。
見到氣氛緩和下來,黃庭堅有意轉移話題,談起蘇軾的字畫:“我聽說韓宗儒為人貪得無厭,每得到恩師的一幅字,便到殿帥(皇帝的警衛局局長)姚麟那裡換取羊肉。東晉大書法家王羲之的字被世人戲稱為換鵝字;今,恩師的書法可以稱為換羊書了。”
眾人皆大笑。
宋代重文輕武,殿帥姚麟是武官,文臣不願與他交往,可他偏偏喜歡蘇東坡的字畫,所以,就拜托蘇東坡的朋友韓宗儒,言明韓宗儒每拿來一幅蘇東坡字跡,哪怕隻有一個字,也付給他一條羊腿。
宋代不吃豬肉,以羊為主要肉食,所以黃州的豬肉才賣不出去,這才有了蘇東坡的廣告詩“黃州好豬肉”,以及東坡肉的發明。
韓宗儒比較嘴饞,每隔幾天想吃肉了,就給蘇東坡去封信,上麵寫一些不知所謂的問候,然後換取蘇軾的回信,蘇東坡為人誠懇,每信必回,結果韓宗儒大飽口福。
就在這時,那廝的饞癮又犯了,他的家仆叩門拿了一張名帖遞給蘇東坡,信中詢問某字出於何典。
家仆的到來引得眾人大笑,看到此人仍在等待回信,眾人又笑了。蘇東坡忍住笑意,口頭回複了韓宗儒家仆,眾人三笑。
家仆莫名其妙,很不好意思的告辭,米芾這時想起與趙興的約定,大笑著說:“學士的字豈止換一條羊腿,交給離人,他至少能賺回一船羊腿。”
這時,大家已經清楚了四彩布與趙興的關係,紛紛與趙興做口頭約定,可這些人的字拿出去,雖然換不來一隻羊腿,雞腿總可以。趙興連忙拉著對方要求對方寫下契約文熬夜看書個個都值錢,滿世界除了趙興誰能把這些名人一網打儘,讓他們親筆簽名書寫契約。
契約很嚴謹,見到趙興這樣認真的做事態度,又預測到印染行業的發展前景,這些人當中,家境富裕的還要紛紛投資。趙興來者不拒,全讓他們熬夜看書。
發財了,蘇、黃、米回頭再找蔡京題一幅字,北宋四大家一網打儘……張擇端還有一個畫了清明上河圖的張擇端,不知道對方是否完成了清明上河圖,這幅曆史巨著。
趙興剛才說錯了話,他不敢多言,雖然心如貓抓,但還是忍了下來。
正聊著,韓宗儒的家仆又來了,這次他的書信是詢問蘇東坡一首過去的詞。這一舉動依舊引起一片哄堂大笑,蘇東坡直接吩咐小史高炎師領這位仆人前去街市,買一本自己的詩集讓韓宗儒自己查閱。
然而,不久,小廝又跑來了,再度遞上韓宗儒的一張紙條,蘇軾沉吟半晌,依舊不寫字,他很從容地跟那位仆人說:“告訴你家主人,本官今天不殺羊。”
眾人狂笑。
仆人很尷尬,才要走開,趙興喚住了對方,輕輕地勸解蘇軾:“老師,今天還是殺隻羊吧。”
在哄堂大笑中,蘇東坡考慮了一下,看在趙興的麵上,揮毫寫下:“本官今天權殺一羊。”
文人們都把那種嘲笑當作風雅,大家繼續談論起那些笑話,趙興起身親送仆人出門,往對方手裡塞了一錠銀子,而後淡淡吩咐:“儒人縱酒長歌那是他們的本性使然,這不是在嘲笑你,也不是嘲笑你家主人。拿了這錠銀子,買幾碗酒解解渴,回去給你家主人好好說。”
趙興是什麼人,現在他牽了仆人的手,雖然表情淡淡,但手裡的銀子是真貨,仆人明白趙興的意思,立刻感動的猛作保證。
詩人的狂狷也許不適合趙興,送走這位仆人後,他沒有反身走回廳堂,而是走向後院。那裡,幾位女眷另開一席,正低聲交談,看到趙興走來,王夫人連忙領著蘇迨站起向趙興行禮,感謝對方送來的禮物。
蘇過跟上次趙興見蘇迨時差不多大小,但他顯得比蘇迨老成,不用人吩咐就向趙興行了個禮,感謝他帶來的禮物。蘇遁一見趙興連忙嚷嚷著“抱抱”,但朝雲不肯罷手,緊緊地摟著孩子,並向趙興遞來歉意的目光。
後院的廊簷下,另外設一席招待男客,坐首座的是陳公川,下首坐的是不知從哪裡找來的陪客。陳公川的妹妹陳伊伊坐在女客席上,似乎話不多,看到趙興過來,露出乞求的目光。而程阿珠則向趙興展露一個笑顏,低頭照顧蘇遁。
王夫人與趙興閒聊幾句,便安排對方的住宿:“叔叔住客房吧,我們客房還空著,少遊(秦觀)也來在那裡,馬上要春闈了,叔叔住這兒,恰好讓少遊多指點一下春闈的事。”
趙興點頭:“夫人彆對我客氣,我住上三兩日即可——老師主持春闈,學生總要避嫌。科舉出題前,我會在附近租下一個院落,這幾日且讓遁兒熟悉一下新居,等他安神了,阿珠和我就搬走。”
朝雲趕緊起身:“謝過叔叔!”
大廳裡的宴席已開始儘歡而散——開玩笑,都叫趙興灌得大醉,能不散席嗎?
當晚,小王駙馬王詵出了蘇軾的房子,直接到東華門遞牌子求見,他告知高太後趙興的遭遇,高太後心中垂憐,下旨追究,並要求各地官員不得隨意增加“和買”數額。
此外,朝廷打算減少中間環節——采用“端硯待遇”,專門針對黃州物產設立一個“務(征稅與采買機構)”,劃撥銀錢與上交貢物都直接通過“黃州供奉局”專遞內庫……
“再恩賞他們一個官吧”,高太後沉吟著回答:“你說那個黃州舉子身材雄壯?”
“不是雄壯,是巨壯”,小王駙馬解釋:“那人身材高大的罕見……”
高太後饒有興趣地聽小王駙馬介紹,頻頻點頭:“什麼,他要參加今年恩科?……啊,就是‘人生若隻如初見’的趙離人……是蘇子瞻的門生?……詩酒之賭?好有趣的人物,哀家回頭定要見識下此人的才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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