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啊等,一直等到天亮也沒有見到求愛者的身影。她心裡焦急地想:難道他反悔了嗎,難道他中途折返了?
小野小町不相信深愛的人能夠背叛,天亮時,她決定不顧矜持,冒雪出去尋找,她要去深草少將家中,問問對方為什麼違背承諾,問問對方為什麼不守信用,為什麼……
正在她怒氣衝衝趕路的時候,發現路邊一具凍僵的屍體,那具屍體她非常熟悉,似乎正是她深愛的人,她難以置信,反複確認——確實,那是她深愛的人,在第九十九次求愛的途中,他被暴風雪凍死在路邊……”
陳伊伊被這個故事感動的痛哭流涕,她不甘心的追問:“後來呢?”
“小野小町埋葬了她的愛人,埋葬時,她就吟誦著這句俳句:‘櫻花色消容顏老,餘身徒然淫雨中’。從此,她每天晚上盛妝打扮,等待深草少將的赴約……這一等,等了一輩子,直到她九十二歲,孤獨死去。
女人都是多愁善感的,從這以後,倭女們替出征的丈夫洗鎧甲,如果鎧甲上沾滿了敵人的血跡,她們就會吟唱這首俳句,以表示對亡靈的哀悼。”
陳伊伊剛開始還被這個情節所感動,等了片刻回味過來,揮舞著小拳頭說:“替丈夫洗鎧甲?!誰讓她們拿你當丈夫了,誰準許?”
“你搞錯了,倭人所說的大丈夫跟中原不一樣,它實際上的意思是‘當家男人’,或者‘勇於擔當’的意思”,趙興打了個哈欠:“我累了,要好好睡一覺,明天還有很多事情……酒樓的廚師來了,先讓他們練習切菜……”
趙興為自己哥哥的事忙了一晚,陳伊伊不好意思再攔著對方不讓其休息,她一邊送趙興回房休息,一邊不甘心的嘟囔:“當家男人,這群倭女也不能把你看作當家男人啊……”
程阿珠也在一邊附和的點頭,趙興勉強睜開睡眼答:“你錯了,我確實是她們的當家男人,沒聽見她們把我叫做‘長門殿’嗎?她們都是我在倭國的女人……”
趙興說完,邁步走到自己臥室內,衣服也不脫就撲到在床上。陳伊伊在臥室門口止步,程阿珠進去替趙興脫了鞋子,蓋上被子,而後一臉心事的出來。
陳伊伊一把抓住程阿珠的手,兩人用眼色交流了片刻,陳伊伊一拉阿珠的手:“走,找程爽去,他帶來的人,他應該知道情況。”
程爽也睡下了,不過陳伊伊哪管這些,她揪著耳朵,從床上提起程爽,怒氣衝衝的問:“快說,那些倭女是怎的一回事?”
程爽看了程阿珠一眼,看到程阿珠也一臉期盼,他揉著眼睛跳了起來,先趴到門口看了看屋外有沒有人走動,而後掩上門,鄭重其事的說:“兩位師娘,這事關係重大,老師既然提過,師娘來問,我約略說下……”
程爽衝程阿珠拱了拱手,意思是‘看在程阿珠來問的麵子上’。陳伊伊倒沒有為程爽的忽視而感到不滿,因為程爽剛才畢竟稱呼了一聲“兩位師娘”。
“那是在數年前,老師去倭國販貨物,因有功於倭皇,得倭皇許可,在長門買了一塊,倭皇把這塊地當作老師封地,老師委托長門不四當管家——就是那常來家中的倭鬼,當地人稱他為’’奉行’’,他帶人修建了一座小碼頭,開始招收當地流民耕作。
師娘,你們不知,那是老師的封地,意思是說……”
陳伊伊插嘴:“我知道,封地,就是你們在封地裡完全自己做主——自己的法律,自己的官吏,甚至自己的軍隊!”
“不錯……老師常說,狡兔尚有三窟,長門就是我們經營的退身之地——兩位師娘,這可是完全由我程族做主的地方,連倭皇都不能插手。
三年裡,長門的貿易發展很快,利用貿易所得,我們儲存了大量的糧食,漸漸把持了當地的貿易。而倭國關東地區戰亂不斷,唯獨我們那裡稅負輕,百姓尚有餘糧,所以每當我們架小船去關東交易,就有流民與我們商洽,打算移居長門。
倭國處處海岸,小船隨意往哪裡一靠,就能偷運出無數流民。三年過去了,我們在長門已經蓋出一片石堡,修建出大碼頭,領地內也有百姓也悄悄增長到三萬戶,如今那裡城郭充實,倉廩豐足。
百姓多了,難免就雜亂,人心不齊……恰好倭國有‘度種’的習俗,老師就準備選一批優秀倭女,專門來宋國‘度種’,再選一批苦力來大宋國學醫。師娘啊,這事不能外傳,隻能悄悄進行,一旦傳出去,無論在倭國在大宋,都會引起麻煩。
還有,彆地倭人來‘度種’,女子父母需要負擔路費,並要為那女子治裝,而我們‘度種’是作為一種獎勵,由老師付錢,還負責她們在大宋的開銷……我隻說到這,剩下的事師娘彆問了。”
程阿珠見識少,不理解這種事,但陳伊伊馬上明白這裡的奧秘。
這時代,宋人可以說是亞洲最驕傲的人,亞洲其他國家都千方百計的想把自己最美麗的女子送入宋國,以求獲得宋人的青睞,春風一度留下胎種。而這就跟現代女孩千方百計想嫁給美國人一樣,它不是免費行為。比如現代人想去美國,首先要付蛇頭一筆中介費,然後是簽證費、補習費、安置費……
不過,宋代付款對象顛倒了一下,在這個時代,彆人是千方百計的付給宋人錢,以求宋人能讓自己女兒懷上“天朝人的種”。
趙興有目的的利用了這一習俗,他把這種事作為一種獎勵,領地內誰工作出色,誰有一技之長,誰聰明服從,就負責幫助對方女兒移民……好在,這時代沒有綠卡,所以趙興隻要安排她們在大宋的食宿就行了。
當然,趙興這也不是白乾的,為了籠絡這些來“度種”的家庭,趙興便名義上成了她們的當家男人,無論誰‘度種’成功,最後等於跟趙興掛上了親緣關係。若乾年後,這些優秀基因便會占據長門的上層社會,甚至擴展到整個倭國,如此,趙興雖然不去倭國親自實施統轄權,但長門的一切卻不得不聽他遙控——因為那裡的基層乾部,都是‘度種’後代,是他名義上的兒子。
陳伊伊把這道理解釋給程阿珠聽,程阿珠看了看那群胡姬居住的房子,小聲的問:“那群胡姬,是不是也這樣?”
陳伊伊搖搖頭:“那不同,彆看她們趾高氣昂,但實際上她們是一群女奴,黑衣大食專為宮廷調教的女奴——這事我知道的。有位胡商名叫蒲易安,跟興哥走得很近,他倆一起在海南開船廠。這胡商新從大食買了二十名落選宮女,本打算分給興哥一半,但興哥隻跟他要了五名歌伎,這事興哥做得好……”
當日傍晚,趙興睡足了覺,精神十足,他立刻命人從街市買來數千條布袋,命令仆人在湖邊掘土,而掘出的土則裝滿數百個布袋。
這番莫名其妙的舉動直到張班頭到來仍未結束。不過,張班頭沒有在意趙興院裡的喧鬨,他領著王書辦直接去跟趙興密商:“大官人,聽說卜慶正在召集相幫(打手),叫嚷著要報複,夥計們都有點害怕,請問大官人有何辦法?”
張班頭不是來尋找計策的,是來求助的。他看到趙興的雷霆手段,所以故意說明卜慶的威脅,希望趙興能出手替他解決麻煩。
“昨晚的事……全賴張班頭與眾衙役奮勇,才使在下的親眷得以逃脫。在下謝過了!嗯,卜慶逃的一命,不悄悄的遠遁他鄉,竟敢叫囂報複,他欺我大宋沒有王法了嗎?”趙興一幅完全撇清的態度。
張班頭叫苦連天:“大官人,彆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卜慶能不知道嗎?憑我們兄弟那幾下子,怎可能製服樊樓那群惡狼?大官人,我在報告裡抹殺了你的乾係,現在,你可不能見死不救。”
趙興把臉轉向王熬夜看書辦大人轉過臉去,回避了趙興的目光。
“錢大人那頭,怎說?”趙興輕輕的問。
“錢大人什麼都不知道”,王書辦好奇的打量著趙興牆上掛的一幅畫,仿佛那幅畫突然開了花,令他癡迷,他眼珠不錯的回答:“錢大人說了:自己拉的屎,自己挖個坑埋了。他什麼都不知道!”
“好!”趙興站起身來:“有錢大人這句話就好——張班頭,你今晚有空嗎?我請你一起漫步汴梁街頭,如何?不過,現在是非常時刻,你最好多帶幾個人。”
張班頭畏縮了:“我,我就不去了,昨夜我可沒休息好。不如我派幾個兄弟隨行吧!”
“也好……那麼,兩位慢走”,趙興這兩人告辭時,悄悄一拉張班頭的袖子,張班頭會意,落後幾步,趙興背著人問:“李應的事情,怎麼樣?”
“放心,在場的隻有我一個人,我誰也沒說,包括我老婆”,張班頭拍著胸脯回答:“他的娘子倒是來鬨過,不過,府尊出到20貫撫恤,算是對得起他了,兄弟再添點,給他添足30貫,她還鬨什麼?自然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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