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風雅的宋代宴會(2 / 2)

宋時明月 神話王朝 10753 字 10個月前

“不是貓,我在杭州見過這東西,下南洋的海商愛從南洋帶來這玩意,他們叫這東西為‘芝麻豹’,它是豹子,不是貓!”黃庭堅肯定的回答。

不是貓?趙興疑惑的看了看自己腳下的貓,他倒突然想起在中國不勾兌的酒不叫酒,叫做“原酒”,或者“酒頭”;鋼在中國不叫“鋼”而叫“合成鋼”一樣……或許,或許,這玩意前麵該也加個字,比如稱“家貓”而不叫“貓”。

“難道它不是‘家貓’?”趙興又問。

李廌看到沒有危險,他彎下腰觀察著趙興腳下的貓,回答:“你說的是狸吧——古人狸、狸貓和家貓不分的,這種‘芝麻豹’我也聽說過,它確實不是貓。‘芝麻豹’是福建人的稱法,浙人稱它為‘黃豹’,廣人則把它稱為‘黃虎’,沒一個稱貓的——這絕不是貓!”

不是貓,難道宋代沒有貓?

這就有點奇怪了?

趙興疑惑的摸摸頭,又問:“既然這種‘芝麻豹’多有人養著玩耍,師兄們是否聽它曾傷過人?”

趙興這一問,黃庭堅鬆懈下來,他老實的回答:“這倒沒有……不過,我等初見豹子在家中,有點慌亂……倒是我孟浪了。噢,至於離人問這是‘狸’還是什麼東西,等恩師回家後我們好好問問他。”

趙興不知道,對於中國貓傳入的曆史爭論很多,曆史上最古老的貓的記載是在《禮記》,不過《禮記》中除了記載過貓以外,還記載過麒麟、鳳凰、鯤鵬、霸下等等虛構中的動物。所以《禮記》中即使記載了貓,也不能當作古代中國存在貓的證據。

據稱,中國最早關於貓傳入的記載是在明代,明朝張岱《夜航船》一書中說,是唐三藏到天竺取經順便把貓帶回的,目的是讓它保護經書,以防老鼠齧啃經書……但這種說法依然不可信,因為基因研究,中國的貓是在12世紀傳入的,而且是由中東傳入的物種,不是印度越南物種。

所以,最大的可能是,貓是由西征的蒙古軍帶回中國的。

然而,古代中國所稱的“貓”是什麼——這讓趙興充滿迷惑。而日本人認為他們對宋史最有發言權,他們對此解答稱:古代中國的“狸”、“狸貓”與“貓”不分,都是指“貉”。

蘇遁的寵物貓確實不“家貓”,按現代說法,它是一種“(越南)豹貓”。而“豹貓”是學術稱呼,就跟“貓熊”在俗語裡常被顛倒語序稱之為“熊貓”一樣,“豹貓”俗語叫法是“貓豹”,意思是說它是種微縮版的“袖珍豹”。

小貓確實溫順,眾人漸漸平靜下來。趙興抱起蘇遁,柔聲細語的安慰:“遁兒,彆鬨了,幾位哥哥要小狗去辦正事,你讓小狗幫哥哥乾點活兒,我送你一匹大馬好不好——很高大的馬,瞧,院裡幾匹馬隨你選,回頭我抱著你,咱們去騎馬玩。”

“現在,現在”,蘇遁的身子一聳一聳的,迫不及待。程爽有熬夜看書竄上前,拉著蘇遁的小手說:“我正好有空,小遁,跟哥哥走。”

小孩子沒長性,程爽一召喚,他馬上忘了自己原本的怒氣,歡快地任由程爽抱走。朝雲急著向屋裡人道了個彆,追著孩子匆匆而去。

趙興放下手,陰沉著臉,一指廊下探頭探腦的幾個人,嚴厲的問:“誰乾的?誰把他的狗牽走了?”

程濁畏畏縮縮的走上前來,回答:“老師,我抽中了今日的簽,今晚由我領頭……我剛還打算向老師借幾副鎧甲……”

趙興板著臉盯了程濁半天,慢慢的點點頭,說:“不錯,看到你做事終於知道‘籌劃’,我很高興!去吧。組織好你的兄弟。記住,他們的性命全在你手上,你的責任是把他們安全帶回來——我們的長項是弓箭,不要跟他們逞英雄,因為我們是去報複的!就用箭,遠遠地解決他們。”

程濁本以為能遇到一頓訓斥,沒想到反而被誇獎,他高興的行了個禮,悄悄退下。在他身後,趙興輕輕補充:“原本這件事能處理更好的……唉,連哄小孩的本事都沒有,你本應該再動動腦筋。”

程濁背對著趙興,應了聲“是”,趕緊跑出去。

趙興剛才提到用弓箭射擊,黃庭堅擔心趙興在天子腳下鬨得不可收拾,他追到門口,準備先叫回程濁,再追問詳情……卻發現門口站著幾名衙役。轉念一想,他明白了,便視若無睹地邁回飯廳。

有衙役在場,那就是公事,趙興隻是幫忙而已,算不上違法——那就不理了。自己小舅子被綁,擱誰也要找事泄瀉火……

不一會兒,各酒樓的老板也聞訊趕來,他們紛紛向幾位學士致謝,感謝他們賜名,並盛情約他們來酒樓品嘗新菜。聽他們的意思,這一次和樂樓的老板拔了頭籌,首先開辦“海中龍豹大宴”,各酒樓也不甘寂寞,相約輪番推出新菜式,而那些新菜式就是諸位今日所品嘗的。

紛紛的喧擾終於歸於平靜,酒宴殘席被撤下去,眾人開始尋章摘句,準備讚美這頓豐盛的宴席,又是趙興攪亂了眾人的思路。

“不是說茶餘飯後,人都喜歡讓家伎出來歌舞嗎,秦師兄隻管到外麵去尋歡,卻不知道我府中也有一套絕色班子……來,諸位且請高臥,我讓家伎出來歌舞。”

趙興這座房子鋪的是木地板,幾張席子在地板上一鋪,每張席子跟前放著一個暖爐,幾個兄弟們這時已經了解到趙興的脾氣,就不在乎形象了,他們隨意的東倒西歪躺著,斜著眼睛等待藝伎出場。

最先登場的是倭女,她們彈著十三弦箏,演唱著一首日本和歌。

“坐客滿筵都不語,一行哀雁十三聲”,最先評論的還是李廌,他念了一首唐人的詩,評價說:“這是唐樂,聽說十三弦箏是從大食(波斯)傳入的,在唐時最為盛行,本朝流行十二弦箏,名之為雅樂箏,而十三弦箏為俗樂箏,流行於民間,但今日一聽……雅,極雅!”

陳師道剛才被嚇昏,現在不好開口,隻好在旁邊頻頻點頭;晁補之世家子弟出生,喜歡奢華,他的文風也亦如他的性格,言辭華麗。對這樣的事,他最有鑒賞力,便用描金高麗扇敲打著膝頭,讚賞說:“我剛才沒注意,離人兄竟然穿了一身唐衣出來,穿唐衣,聽唐樂,簡直風雅至極。”

趙興拿了一塊黃金闌正往嘴裡送著,聽見晁補之的話,立刻想起一事,馬上招呼招呼仆人送來兩件黑貂裘,遞給新來的陳師道與李廌:“兄弟們一人一件,倒不能缺了你們二位,屋裡冷,快披上吧。”

晁補之一邊用折扇敲打著膝蓋,一邊問趙興:“這件黑貂裘怎麼也是唐款的,我回家看了,完全是唐朝的衣物……我說,你這唐朝的東西怎麼那麼多,莫非是李唐後裔,可你又不姓李。”

趙興感慨一聲:“原來在大宋時代,唐裝已經屬於倭人了……我跟你說吧,我身上的這套衣服是在倭人貴官中最流行的,倭人喜歡穿仿唐式服式。本來奈良、京都地區冬季並不太冷,可是為了仿效唐人,倭國貴族在冬季也穿上黑貂裘——他們認為華族就必須穿唐裝,才是正宗,才是高貴。

倭國黑貂裘的流行使得黑貂瀕於絕種,倭皇不得不下令,穿黑貂需要品級,隻有參議以上官員才準許,其他人禁止穿用。

你們現在穿的這幾件黑貂裘是我倭國友人送的,估計滿天下也就這最後幾件了,因為倭國現在禁止捕捉黑貂,在今後百餘年的時間裡,我估計不會再有新黑貂出產了。”

陳師道家庭富裕,他撫摸著黑貂裘輕軟的毛皮,倒沒有什麼特彆感覺。李廌六歲便成了孤兒,由宗族撫養長大,他沒見過這樣豪華的東西,摸著黑貂裘問:“這樣一件黑貂裘,該用去多少隻貂皮?”

趙興回答的輕描淡寫:“這件貂皮裘是用貂上最好的毛皮縫製的,每件皮裘需耗去一百隻貂皮,還要挑毛色均勻的……”

眾人不再說話,都默默計算著這件皮裘的成本,晁補之大笑:“彆算了。我知道價錢,這樣的皮裘的毛質上佳,在馬行街上每件可以賣到三千貫。方叔(李廌)將來手頭不濟,典當出去,怎也值個一千貫。”

李廌手一抖,差點將皮裘掉到地上。

三千貫啊,在宋代一個中產家庭家資也就在三千貫。按現代標準,京城的中產階級是個什麼概念:就是在京城有一套房子,麵積一百多平方以上,家裡住至少一個保姆幫助操持家務,還得有一輛車,銀行存款二十萬美金,月收入足以支持全家舒適生活及雇保姆——這樣的生活,價值他手上這件黑貂裘!

李廌急抬頭,想推辭這份重禮,但他才張嘴,發現師兄弟們都在懶洋洋看節目,沒人露出推辭的意味,似乎這一切天經地義,他頓時閉上了嘴,再看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倭女的歌聲中。李廌想了想,將黑貂裘輕輕蓋在身上,手裡撫摸著柔軟的貂毛,心思沉醉於節目中。

倭女們的表演極其出色,這也多虧了朝雲近日的調教。朝雲是歌女,西子湖邊最出色的歌女,她稍稍一指點,倭女們的技藝不止上提高一兩個層次。

側耳傾聽古樸的唐歌,披一件唐式黑貂裘,懶懶散散的躺在地上,身邊幾名倭女將食物與美酒送到唇邊,這生活,完全是魏晉的灑脫——畫麵簡直像一副“浮世繪”。

是的,廊下一個倭女正用“浮世繪”手法繪製這個場麵——不過,倭人把現在這種繪畫手法還不叫“浮世繪”,叫做“唐繪”。到了宋徽宗末年,宋畫的技巧完全傳到日本,日本人又立刻喜歡上了這種用華麗的色彩,精致的筆繪,細致的手法,誇張的動作渲染出的畫麵,他們將這一畫法與唐繪相結合,演化成“浮世繪”畫法——他們本該把這種人物畫技巧叫“宋繪”,但那時宋已經滅亡了。

黃庭堅年紀大點,吃飯吃得太飽,他很快陷入飯後的倦怠中。身上蓋著黑貂裘,耳邊飄著細碎的唐樂,這種無所事事的發昏讓他懶得說話。

秦觀剛才挨了一頓責罵,現在看到歌伎們為他表演豔麗誇張的唐晉“偶戲(麵具舞)”,那種誇張的動作,配上堂皇的音樂,色彩繽紛的服飾,令他那人來瘋的性格又犯了,看著看著,他拎起一支筆,墨跡淋漓的在紙上揮毫做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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