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時動事,是維皇帝……”
……
最後,在鼓聲隆隆中,眾軍同唱:“聖智仁義,顯白道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高麗倭國商人聽的心祉動搖,宋國商人聽得如狂如癡,倭商最積極,他們首先跳出來跟著旋律嘶聲吟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宋代,秦歌已經失傳了,趙興采用的是電影《秦頌》中的曲調,那股穿越黃土高原的古樸,帶著曆史的滄桑撲麵而來,令人不可仰視。
一曲唱罷,餘音渺渺。鼓聲隨之漸趨低迷,隨著一陣碎鼓,密州團練們散開隊形,擺出唐代李藥師李靖所創的六花陣。
猛然間,再一聲重鼓,萬籟俱靜。
而後,由碎鼓開始鼓聲越來越高——隨之,六花陣動了,團練們邊舞邊敲《秦王(李世民)破陣樂》……
鼓聲三變,變為宋軍軍歌:“奏捷淮堧,
勒功燕石,
鼓吹凱旋。
正歸班玉筍,
花袍方卸,
彩衣亟著,
忠孝雙全。
清德獨高,
皇心簡注,
燕寢凝香朱兩轓。
君王問,
錄屏風姓字,
趣對金鑾。”
秦漢唐宋四代軍歌中,秦歌慷慨,漢歌恢弘,唐歌博大,宋歌婉約——這一刻,呈現給眾人的就是曆史,這是兩千年的炎黃曆史,東亞各藩國那得如此文明——崖山之後!
在場的倭國商人、高麗商人、越南商人都被這悠久震撼的高山仰止,而在場的炎黃苗裔激動的熱淚橫流。
鼓聲平息,兩百名軍漢魚貫退下,接著登場的是越南歌伎,那位越南歌伎開口先唱漢代的拓枝詞,接著又用漢樂府的曲調唱《上邪》:“上邪!
我欲與君相知,
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餘韻悠悠,越南歌伎在台上充分表演出那種“指天為誓,情定三生”的癡迷,這個千古傳誦的情詩,聽的在場的人唯餘籲噓。但眾人還沒有從這種天崩地裂的愛情中清醒過來,越南歌伎嗓門一轉,接著用隋唐樂府詞唱起了李白的《將進酒》:“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君不見……”
一曲唱罷,接著是白居易的《琵琶行》:“大珠小珠落玉盤……”
這歌聲如何優美,如何穿透炎黃的魂魄,就不用說了,因為在西園趙興已聽過一次,所以他並不狂熱,但場下的人首次聽聞,那狂熱可想而知。等那歌女唱完,兩邊的戲棚已扔出無數的賞金,趙興一邊指點手下人幫那位越南歌伎去撿錢,一邊叫過那名歌伎,猛烈的誇獎:“你唱的一如陶娘。”
越南歌伎大喜,珍重拜謝。
在越南,說一個女子唱的像陶娘,就如同說一個中國女子像西施,說一個日本女子像小町一樣,是一種至高無上的誇獎。這一傳統一直延續到現代,現代越南歌壇的最高獎項就是“陶娘獎”……但趙興這句話的本意是:你唱的就像我大宋那名歌伎陶娘一樣出色。
領受了趙興的誇獎之後,那名歌伎又去王子韶、索問道那裡接受誇獎,而後在挨個戲棚謝賞,這時,官員們還沉靜在陶娘曲的柔美當中,趙興已跳上台去,搶過源業平的旗子,邊揮舞邊大吼:“數風流人物,還要看我大宋錦繡嬌嬈!”
隨著趙興的動作,一隊官妓插花蝴蝶一樣的登上台來,她們人手一把折扇,邊走邊將扇子舞的如同翩飛的蝴蝶。在一陣絲管悠揚中,廖小小盛裝登場了。她才站定,一聲高亢而嘹亮的“君住長江頭”,引來一片轟然喝彩。眾人鼓掌間,王子韶轉頭向身後的李之儀祝賀:“之儀,今日離人這一譜曲,汝詩必成千古絕唱。”
旁邊的官員如癡如醉,趙興卻在苦苦思考:“真能做到嗎?大宋沒有一首詞曲的唱法流傳到現代,這首‘君住長江頭’真能夠流傳下來嗎——是了,它能夠流傳下來,因為在場的還有日本人,韓國人……還有,那位越南歌伎嘴唇蠕動,也在學唱,咱中華文明的習俗,有了這群越南人、韓國人、日本人的保護,一定能流傳下去。
悲哀啊……可我又能為這個時代做些什麼?”
此際,廖小小已把“君住長江頭”唱完,跟著是蘇東坡的“一江春水”,再然後是柳永的“雨霖鈴”、晏珠的“ 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斷天涯路……”
最後,仿照“一路平安”的演奏模式,廖小小唱起了《送彆》,她一邊唱,台上的官妓一個個接著下台,並收起了手裡的團扇,等到廖小小唱最後一句時,台上隻剩下她一個人,她餘音渺渺的唱完“一瓢濁酒儘餘歡,今宵彆夢寒”,一個蹁躚,行雲流水般的翻下台去。
什麼是文化?這就是文化!
廖小小唱的不多,四五首而已,但每首詞都堪稱是經典,向這場子的人展現了大宋的人物薈萃,錦繡繁華。
如果說古代中國群星薈萃的話,那麼最明亮的月亮屬於宋代,屬於趙興所在的這個時代,屬於李之儀所在的時代,屬於蘇東坡所在的時代……
它屬於大宋。
趙興茫然四顧,他真的很茫然。
崖山之後無中華並不可怕,如果我們知道自己的失落,找回來就行;但可怕的是彆人告訴我們一個彆樣的中華,而且告訴我們這才是我們的傳統,堅決不許我們尋找過去,堅決不許我們改正——這才是民族最大的悲哀!
然而,這依舊不是我們民族最深重的悲哀。
最深重的悲哀是:那些謾罵者自以為是中華民族傳統的堅定維護著,他們站在道德的製高點,堅決不容許彆人尋找過去,但有違反一律斥之為中華民族叛逆。他們認為這樣的人,背叛了滿清(金人)書寫的炎黃民族傳統……
“都都平丈我”下教育出來的人,他真的能理解“鬱鬱乎文哉”嗎?
舞台上的表演很精彩,但又很簡短,許多人意猶未儘,表演已經戛然而止了,隨後官員們開始退場,因為他們要接著慰問屬下,而商人們可以繼續宴席。他們在酒宴進行時也要增加些其他節目,但現在他們已經看不上其他的表演了。
現場倒是有幾位歌伎學會了廖小小與陶娘的歌舞,她們雖然學的隻有七八分相似,但商人們寧願看這七八分相似的東西,也不願看其他的表演,他們將這些曲目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表演的歌伎喉嚨沙啞。
傍晚時分,急不可耐的孩子們穿著新衣上街了,他們紛紛點燃爆竹,在街頭嬉鬨著。趙興回家的路上,看到孩子們的快樂,不禁念起了王安石那首詩句:“爆竹聲中一歲除,春姑醉酒柳腰舒。清馨陣陣惹詩趣,燕逗和風花逗鋤。”
鄧禦夫跟趙興順路,聽到趙興念這首詩,悄聲提醒:“大人,王荊公此時正受折難,大人念這首詩,小心替自己惹禍。”
趙興看了他一眼,默默的搖搖頭,繼續催馬往前行。
正旦裡,每家都有很多事,這也是年夜盛宴早早結束的原因。趕回家的趙興首先要儘一個家主的責任,當然,三個女人已經把他該做的活都安排好了,隻等他回家像一尊佛一樣的坐在正堂前。
趙興的宅子裡可算是認人為親,操勞的不是程氏族人,就是他的奴隸,整個家中隻在當地雇了幾名健婦,另外大門口有幾名廂丁幫他守門。所以他要打發的外人不多。
首先上來的是那群健婦,她們先向當家人道過年禮,嘴裡說一些吉利話,程阿珠給她們每人分發一個紅包,幾尺絲綢,兩匹布再加上一隻豬腿,那些健婦千恩萬謝的拜謝完畢,然後是幾名廂丁,也各自領了賞賜,放假回家。
接著上來的是程氏族人,範鍔走的時候帶走了程夏,程族弟子以程爽為首,向趙興拜年,這種拜年帶有一定的宗法習慣,身為老師或者長者的趙興,既要賜給弟子新年禮物,還要例行著詢問一下弟子的功課。
“我今年跟老師學了很多”,程爽首先回答:“我在京師看了京城的繁華勝景,還看了像師公一類的詩文巨匠,然後還跟著老師,目睹了老師把遼人玩於鼓掌,我的收獲很大……”
程爽說完,謙恭的向趙興拱手,而後其他的學生一個個上前,彙報自己的學業。
等所有的學生彙報完畢,趙興一邊沉醉於美好的回憶,一邊說:“明年,我該教你們怎樣推斷事物,我們要學習術數,要學習格物……萬事開創難,而規定一個良好的製度,維持起來容易,密州的局麵算是開創了,明年我們把打開的局麵進行下去,就已經很令人滿意了,所以明年我們會很閒,正好利用這段時間好好學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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