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變革的契機(2 / 2)

宋時明月 神話王朝 8060 字 7個月前

九仙山主峰海拔697米,方圓55平方公裡,為山東臨海最大的山群,山上有著名的“孫臏書院”,傳說孫臏功成身退後,就選擇在此山開設書院,教導學生。這座秀美的山峰是蘇軾在密州做知州時,最喜歡遊覽的,他曾以“奇秀不減雁蕩”讚譽此山。

宋代崇文抑武,這座戰國時期的書院如今已不教授兵法,成了一個類似廟宇似的荒廢小院,院中的守護人穿著不僧不道,讓人摸不清身份。原本這座小廟也早該荒廢了,但絡繹不絕的朝覲者讓它勉強維持下去,不過,也就是勉強維持而已。

小廟已經很破敗了,草屋漏雨,正堂裡沒有雕像,隻是牆壁上畫了一副孫臏像,兩側牆壁則繪製了一些戰國時代的交戰場麵……但在趙興看來,這些繪畫的手法似乎是五代的產品,遠遠沒有達到戰國時代的那麼久遠。

孫臏書院的大樹底下,文官們聚成一團,一邊喝茶一邊感懷,但肯參拜孫臏像的唯有趙興、源業平與張用。鄧禦夫與林積,以及膠西縣的佐官則寧肯在樹下乘涼。

賞了孫臏廟的守護者幾貫香火錢,趙興與張用走到院中,源業平還在廟裡喃喃禱告,並坐在一張草席上,保養自己的隨身寶刀,他似乎向這位古代兵神展示自己的佩劍,動作一板一眼的,虔誠的宛若那孫臏真的坐在他麵前。

出了小廟,趙興與張用都沒有前去與文官嬉鬨的興趣,趙興帶著若有所思的神情,問了一個他長存心中的疑問:“我聽說古時候都有將門的說法,到了唐代還有人說‘將門出將,相門出相’,可見將、相是兩種培養方法……你聽說過楊文廣嗎?楊氏家族現在怎麼樣了?”

張用一拍手:“這話你問我,算是問對了。吾祖張廷翰乃開國名將,兩世為三衙管軍……嗯,也就是你說的將門吧。我家比不上曹家、石家,但也綿延數代。神宗時,我家還有太祖張昭遠為闔門使——楊家嘛,到了楊文廣這一代,也是三代將門了,可惜他們的後代棄武從文。聽說他們這一代那孩子名叫楊祖仁,三四年前入京考科舉,還來拜訪過我家。”

趙興點點頭,不經意的說:“朝廷邸報上說,楊祖仁新任杭州通判,剛好在我家擔任通判……可惜了,其祖楊無敵那般武功,後人竟然舍棄了……”

張用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楊無敵,這名字有趣……你是說楊業吧,他也叫楊無敵,可笑!誰給他起的這名字?”

趙興驚訝的揚起臉:“不是說他對契丹百戰百勝嗎……”

“彆逗了!他跟契丹交手百餘次,每戰必敗,曾經有一次他躺在城下死屍堆裡裝死,全靠城牆上的人扔下繩索,他才免於一死。這人跟我大宋軍隊交手三十餘次,無一勝績,他平生的勝利還是投靠我大宋以後取得的,那次他斬了契丹駙馬,但接下來那場戰鬥他把自己的命送掉了,不過,他被俘不屈,不食而死,倒讓人欽佩他的氣節。朝廷為此大大表彰了他家,也算是蔭及子弟……”

明白了,原來楊家將的始祖平生打了一百仗,前九十八次全是戰敗,第九十九次勝利了,第一百次依舊戰敗,那次他將命送掉了。

這樣的人怎麼是楊無敵呢?誰說他綽號楊無敵?

“天波……我聽說他家在汴梁的府邸很氣派,叫什麼天波府,是楊業家廟改造的,有這事嗎?”趙興不死心地問。

張用納悶極了:“家廟?你這說法就不對!立家廟的習俗似乎是唐人習俗,但我皇宋設立之初並不流行。還是到了神宗陛下下詔,準功臣子弟立家廟後,才有了家廟的說法,不過,神宗陛下可不能跑到楊業活著的時候頒詔書,所以,楊氏要有家廟,一定是後來建的。

但楊業怎會在汴梁建府呢,他是在知代州任上與遼人戰死的,他不在前線打仗,跑汴梁建什麼府邸?他兒子也不在汴梁任職,弟弟在太原,孫子也不曾在京城——他家不可能在汴梁建府。

我記得楊文廣的兒子楊畋科舉出身,曾經也領軍打過一仗,是在皇佑四年,廣西那邊造反,楊畋還在家中守喪,當時楊文廣剛剛過世,範仲淹與文廣相厚,舉薦楊畋去平反。但楊畋這廝有點問題,他幾十歲了走路都走不穩,領軍進入廣西,他壓不住軍隊,自己一不留神走進溝裡了,跌在一塊大岩石上——幸好石頭上有厚厚的草,沒有跌死。

事後,朝廷指責他不能壓服手下的將士,以戰敗貶謫,永不再用。但範仲淹極力為其脫罪,朝廷隻以貶謫了事。不久,楊畋抑鬱而死,其母帶楊祖仁去杭州居住……”

張用說楊畋走路有點問題,如果用現代語言來描述,就是:第四代楊家將傳人楊畋小腦不發達,甚至近乎於小腦殘廢,走起路來沒有方向感、平衡感,他帶領大軍出征,把自己帶到溝裡了,結果導致大軍戰敗。

但楊畋是誰,他是科舉出生,透過作主、門生、同年、同僚的關係,與宋廷一眾文臣建立了密切的交誼,加上楊氏將門與武臣之淵源,令他擁有一張很廣泛的交際網絡。他太祖父百戰百敗不要緊,文臣們會給他太祖創造一個外號,名叫“楊無敵”。他本人腦殘不要緊,但文人會把這位腦殘描繪為”大宋第一高手“,誰的武功都沒他厲害,比他厲害就把他寫成沒他厲害。

然而,大宋將門比楊業顯赫的太多了,比如麵前這位張用,其家世都比楊門顯赫,但他們跟文人都不熟,文人不屑將他們描繪的光輝高大。

曆史的真相充滿了幽默感。

幸運的是,張用也認識趙興這個文人啊!趙興眼珠一轉,已經決定捧出“張門女將”來惡心一下曆史,他爽快地建議:“如今禁軍們正在訓練‘暴雨梨花槍’,不如我把這個‘梨花槍法’說成是張氏秘傳,以後就叫它‘張氏梨花槍’,你看如何?”

張用眯著眼睛,搖頭回答:“最近我一直在琢磨,軍器監怎麼回事,竟把這麼重要的事發送到密州來做……這事,我看得小心伺候,張氏梨花槍,名字雖好,但誰知道這裡麵水有多深?”

趙興看了看左右,低聲說:“章樞相曾經告訴我,軍器監案還有更深的內幕,他們不僅涉及了貪瀆,還涉及到盜賣——盜賣軍器去敵國。”

張用打了個哆嗦:“罷了,這事水太深,我們最好什麼都不知道。”

張用居然無師自通了鄭板橋的難得糊塗,讓趙興微微覺得詫異,他停了一下,感覺最好接受張用的建議,迅速拋開這個話題,轉臉招呼林積、鄧禦夫一同上山。

共同上山的還有諸家女眷,女眷們逢廟燒香,一行人走的很慢。尤其程阿珠,剛剛懷孕自然要感謝佛祖保佑,更是見了佛像就布施,讓行程慢了又慢。

假日的最後一天,官員們在和尚的禮送下,心滿意足的走下五蓮山,女眷們身上多了許多祈福的符咒,官員們身上多了些和尚送的玉石掛件,據說這些玉石都在佛前供奉過了,深有靈性,以至於一個銅板的成本需要官員們花一千個銅板夠買……

官員們一路搖搖回到縣城,各自分手回府,趙興才進府門,仆人來報告:“大郎,杭州又來了一撥人,說是您的親眷,正在屋內侯著,您是先見見,還是飯後見。”

趙興點點頭,答:“是蕭氏兄弟吧,我估摸著他們也該到了,請他們來,我剛好有事吩咐。”

不一會兒,蕭峰帶著兄弟恭敬的走進客廳,他先鄭重的向趙興叩頭,感謝趙興對親眷的照料,而後小心的問:“主人,錦州的事了結了嗎,我們接到大官人的信立刻趕來,現在現身,已不妨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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