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9年的夏秋就這樣過了。這一年的夏秋,趙興忙著整修杭州道路,二十萬民工與廂兵分成一百多個小組,開始了鄉縣通公路的工程。閒暇時刻,與蘇軾等文人喝喝酒,看看歌舞,等到趙興醒過神來,又是一年年底了。
今年的冬天來的不早也不晚,這種正常的氣候讓杭州百姓稍稍鬆了一口氣,他們期盼著明年會更好,當然,由於今年水車的大麵積推廣,杭州百姓的生活並沒有比平時降低多少。
今年裡,杭州官員是最富裕的,年初的時候,他們將所有的職分田交給趙興經營,趙興將這些職分田裡種上了新式菜種、花種,這些新式蔬菜與鮮花都當作種子高價賣出,使官員們的職分田,獲得了超出種糧二十倍的收入,有了這份收入,官員們在這個冬天,酒會舉辦的更加頻繁起來。
趙興對於這樣的酒會,總是不認真,因為酒會上難免作詩作詞,他一個現代人跟宋人比詩詞水平,那是壽星公吃砒霜,純粹找死,所以即便他到場,也總是看完了歌舞表演,等到正席一開,立馬開溜。
隨著趙興城堡的完工,他城堡裡的奢華生活也越來越引發了杭州官員的向往,隨之而來的是水泥石料式的建築手段開始得以推廣。
如今天下的泥瓦匠心中的兩個聖地,一個是黃州,一個是杭州,他們多數自帶乾糧,來到兩地做學徒幫工,等到滿師後,便開始回鄉扯起一支建築隊幫鄉人修建新式住房。
這年冬,彆處的情況不知道,但杭州已變成了一個大工地,很有點改革開放初年的味道。豪紳們紛紛推倒自己的舊房子,修建擁有厚厚石牆,保暖保溫的新式石屋。這倒讓黃州的石灰銷量直線上升,以至於供不應求。隨後,影響也波及到了密州石膏窯,各地也開始悄悄煆燒石灰與石膏。
奇怪的是,趙興這座大石堡的建築格局並沒有帶給杭州更多的拜占庭、巴洛克思想,杭州富豪新建的磚瓦房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傳統式樣”,這所謂的傳統式樣竟然與後來明清時代的蘇州園林有八成相似。趙興驚愕的發現曆史竟然提前到來,不過,想到明清時代的蘇州園林原本源於宋代庭院風格,他也就釋然了。
在此期間,有很多熟識的朋友希望能進入趙興這座城堡參觀,但他們參觀完後,卻過橋去以色列人居住區,把以色列人新建的村落當作了建築樣板。在那裡,趙興也跟風蓋了一個類似明清時代蘇州園林的八進大院落,那座未完工的庭院布滿小橋流水,古木怪石,曲徑通幽處豁然開朗,磚石木梁處處雕琢精美,可以說把精致做到了每一個細節。
宋代杭州富豪們對這種建築風格立刻產生共鳴,此後,他們絡繹不絕的帶著工匠前去實地考察,並指點工匠進行模仿。結果,此類建築立刻遍地開花,甚至成為宋代富人民居的典範。你要是沒有一座這樣的宅院,出門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與此同時,經曆了襲擊事件後,趙興這座城堡的門禁更森嚴了,他學著走馬塘、陸家堡的樣子,在城堡外挖了一條寬大的壕溝,灌入江水,將城堡平地部分用護城河保護起來。城堡牆頭也開始布置人站崗放哨。
趙興這裡門禁森嚴後,平常人想要進出城堡就變的有點難度了。官員當中,唯有蘇軾、高俅、秦觀可以無需通報進入,其他的人光等通報,就要等一個小時左右。這樣一來,城堡裡的活動就更顯得神秘,比如最近城堡中零零總總來了四十多人,甚至有周邊諸國的藩商,而外麵一點風聲都沒有,包括經常往來院中的蘇軾等官員,也沒有察覺。
其實,這是一次宋代銀行家的年終聚會——如果這時候有“銀行家”這個稱呼的話。
今天到場的有七家汴梁城的大票行,還有陳伊伊名下的三間銀行管事。除了豐隆行外,伊伊名下另兩間銀行名字怪異,但明白人一看就知道,它又出自於趙興的惡趣,比如:一家銀行名叫花旗票行;一家名叫南洋票行。
花旗票行是負責國內飛票物業的,它現在在四處地方設有點,分彆是汴梁、揚州、杭州、密州。外人了解到的是,花旗票行是幾名以色列人合資興建的,它依托趙興的鰍棧而建立的,主要負責承兌與鰍棧生意往來的銀錢貨幣。由於票行承兌的飛票背麵印有一個大海鰍,海鰍底部是複雜的浪花,上部是繁複的各種花朵,所以外人也就認可了花旗的名字。
南洋票行是負責海外交易的,據說它是由十幾家跑南洋的大豪商合股興建的,故名南洋票行。而該票行最著名的業務一在倭國,一在交趾。在倭國的票行能用倭國金沙與銀冠兌換宋錢,使得倭國商人非常願意用這家票行進行結算。而在交趾的票行則負責給宋商兌換各種外幣,包括波斯銀幣、埃及金幣等等。所以深受宋商歡迎。
南洋票行與花旗票行之間的彙票是通兌的,這就讓經營海貿的人非常願意與這兩家票行打交道,所以兩家票行成立一年多,已經攬下了很大的業務,尤其是海外承兌那塊。
目前,朝廷雖然不再刻意禁止宋錢的外流,但能在海外搞到大量的宋錢兌換,這就是一大優勢。宋商常常在海外將貨物抵押給票行,然後從南洋票行裡兌換出足夠的宋錢,與當地進行交易。貨物的利潤再加上錢息,讓宋商們賺的更加豐足。而在海外的銷售收入,也不必全部帶回國,開一張飛票帶在身上,回國後直接找花旗票行兌換,付一點手續費,便能在國內收取現錢,這等便利,也使得南洋票行雖然隻在杭州設點,卻包攬了大部分外彙業務。
這次會議沒有在青瓦台裡舉行,因為眾人所商議的東西實在駭人聽聞,為了掩人耳目,他們在城堡西區的牆樓裡秘密召開,這裡本是存放貴重物品的禁區,用來開小會,恰到好處。
現在會上發言的是海商、杭州第一富豪曹麟,這家夥據說與開國功臣將門曹家有親戚關係,還是曹皇後的遠親,因為宋朝有官員不能從事海貿的禁令,所以曹家將他特意從宗譜裡除名。不過,這廝顯然有幫助曹氏宗族斂財的任務,隻看他行走各處,通行無阻,就知道這家夥是個通天人物。
以前,趙興跟曹麟沒有交集,因為曹麟的船隻航行到交趾,但今年曹家不知怎麼,也搞到了鐵龍骨船的建造方法,開始往印度洋試探,於是他與南洋票行發生聯係了。
曹麟正在說,他手裡叮鐺作響的拋著幾枚銀幣與金幣:“南洋票行發行的這種錢,我看很好,你瞧,這枚鵝眼銀幣含一分銀,恰好值十枚銅板,這枚‘當十銀’含一錢銀子,恰好值十枚鵝眼銀幣、一百枚銅板,這種方法很好,隻是這金幣的價值太高,怎麼一下子跳到一貫多了,中間的差彆太大。花起來尤不方便。”
大海商周文德——這家夥是經營日本航線的六大海商之一,他搖著頭說:“錢息啊!我們若是鑄造這個錢,錢息在哪呢?我看,人都說這鵝眼銀幣裡頭含一分銀子,我以為不見得。鵝眼錢雖小,但這麼厚的錢,怎麼也得三四分吧。怎可能……”
他的兄弟周文裔在旁邊嘟囔:“大哥,彆說了,隻要這錢拿來,花旗票行敢兌換,彆說他們說裡頭含有一分銀子,哪怕他們說含有一錢,隻要肯按一錢兌換,那它就是‘當一錢’。”
趙興拍著手,啪啪啪,巴掌聲在石頭大廳裡顯得格外響亮:“文裔老丈說對了!哦,在座的都是前輩,原本我這個後輩不該插話,可這事我家小妾說不清楚,所以我就來給諸位說說。”
趙興的話引起眾人一陣撇嘴,在場的人那表情都可以讀出來:得了吧,你彆打你家小妾的旗號了,我們都清楚,你家背後主事的人還是你。
“文裔老丈剛才說出了一個事實:隻要票行敢兌付,那麼我們兌付多少,哪怕是一片紙,它也值我們兌付的價——紙,這就是我今天想說的關鍵。”
海商朱仁聰瞪大了眼睛,搶先說:“紙,莫非你想發行飛鈔?”
這句話使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趙興平靜的點點頭,他從懷中掏出一摞子飛票,一一攤在桌上,然後指點著那些飛票回答:“我知道,各家票行裡都有自己的防偽手段,稱之為‘暗花’。是真是假,票行的人一看暗花是否正確,就能知道。
我這麼說吧,不管諸位的意見如何,明年南洋票行與花旗票行將發行一種通兌飛票,飛票分為三種麵額,一種為一貫,一種為五貫,一種十貫。這種‘貫鈔’將由這南洋與花旗兩家票行負責承兌……此外,我們還要發行一部分金屬貨幣,重新擬訂各貨幣的兌換率。
我不勉強諸位參與,在座的有豪商,也有票行掌櫃,各位可以把這消息傳遞回去,願意加入這個計劃的,我們可以成立聯號,各家票行之間通兌通存,不願意加入者,也不勉強。
現在是臘月,南洋票行與花旗票行將在明年五月推出這個計劃,願意加入的,請在三月初一之前,帶你們主事的人來與我商議。”
趙興講完,大廳裡已經鬨成一鍋粥,眾人都在私下討論票行的利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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