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帥範琢磨半天,趙興想不出一句歡迎詞來,因為他搞不清楚帥範有什麼資本可以居高臨下,帶一種俯視的目光看待世人,難道是因為他個子高,難道是因為他生活優越?
帥範也在等趙興開口,他似乎比趙興更有耐心,一直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情觀察著趙興的打扮,目光在趙興的龍皮腰帶上停留了很久,嘴唇微不可察的蠕動著,不知道在說什麼。
“閣下哪裡人士,據我所知,南方罕見如此高大的人?”趙興猶豫半天,問。
帥範開口了,帶著一種說不出味道的口音,似乎不習慣卑躬屈膝,慣於與人平等交談,他理直氣壯地反問:“誰說南方沒有雄壯人物,閣下不也是出自於黃州嗎?在下出自山西林石,遊學至此……”
趙興哦了一聲,他突如其來的問了一句:“做飛機來的?”
帥範眉毛微不可察的跳動一下,他頻頻眨著眼,裝傻充愣的反問:“什麼飛機?那是一種什麼‘雞’?”
趙興無話可說,他一揚手:“請上座!”
趙興一開口,廖小小趕忙招呼帥範就座,帥範一邊走一邊低聲嘟囔著什麼話,趙興隱約聽到三個詞,似乎是——辛棄疾,他豁然轉過身子,凝望著帥範的背影,再仔細一聽,卻什麼也沒有聽到。
單鍔與萬俟詠的官職早已安排好了,單鍔將擔任孔目官,幫趙興處理民政,萬俟詠將擔任掌書記,幫趙興處理文書,至於兵事上,趙興將帶著程族孩子一起動手。在程族弟子中,程旺抽調不開,他將留下管理城堡,原先負責城堡內的程爽,與江夏程族的兩名姻親黃斌、洪通,外族子弟丁建仁將隨趙興而去。
這些人中,唯獨帥範不好安置,也不知道蘇軾當初推薦這個人來乾什麼。
看到趙興與其他兩人交流有關職位的心得,帥範忍不住插嘴:“在下懂得一點行軍打仗的本事,大人前去揚州提點兵馬,在下願為大人訓練一支勁旅。”
趙興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的說:“朝廷的軍隊,自有章法訓練,這練兵的事情,倒不好插手。不過,我手下有一個日本兄弟源業平,他在為我訓練莊丁,子連兄不妨去看看。”
帥範順嘴說:“南方有何勁勇……嗯,大人出生的淮南淮北一帶,倒是出驍勇的淮軍。”
趙興眉毛跳了一下,淡淡的說:“淮軍,這個詞處於何處?”
帥範一愣,馬上臉不紅心不跳的回答:“此意指‘淮地之軍’也。”
趙興點點頭,不再詢問……
等這三人告辭後,趙興沉默許久,廖小小數次催促,他才回過神來,才一清醒,他馬上向廖小小求證:“小小,你聽到了嗎,那個帥範剛才似乎說了個人名,好像是‘辛棄疾”,是這個發音吧?”
廖小小使勁回憶,卻想不起來:“不記得呀,他就座的時候,似乎在嘴裡嘟囔,我仿佛聽得,他說相公殺伐決斷,心腸堅硬,又喜歡奢侈享受,做的詞豪邁大氣,似乎頗像一個人……原話就是個意思,但我不記的他說過什麼’辛棄疾‘。相公,這人很有名嗎?”
很有名,但這個人還沒有出生。這時代的人不應該知道這個響當當的名字。
趙興沒有說,他打著哈哈:“小小,安人懷孕了,伊伊也懷孕了,這時候似乎不易移動,看來你要隨我去揚州了,新年裡,你是不是預先去一趟揚州,在那裡悄悄買一套宅子安家。不要張揚,任命還沒有下來,現在隻有少數人知道,你不要表露身份,找一處臨水有碼頭的宅子,提前買下來,再找人按我們的心意裝修一下。”
廖小小被這個重任提起了興致,她趕忙答應下來:“相公,我揚州那裡還有些熟悉的姐妹,不如我年前去吧。悄悄的去,悄悄的置辦好。年前農閒,恰好可以招一批人手改裝一下院子,三兩個月的功夫就行,等相公任命下來了,保證能住進新房。”
趙興高興的摸摸廖小小的腦袋,誇獎:“有了小小,真讓我省不少心。”
廖小小高興的正準備出去打點行裝,才一舉步,她又停了下來,懷疑的問:“相公,你該不會支開我去找那個狐媚子吧?”
趙興瞪大眼睛,很無辜的訓斥:“阿珠和伊伊都說你是狐媚子,你怎麼還要說彆人,家裡還有人比你更狐媚的嗎?”
廖小小一疊聲的回答:“當然,‘那小鬟、忒日煞嬌劣,鎮日地、倚闌乾。輕吹處、櫻桃的的,閒拈處、筍指纖纖。愛點猩羅,裝成粉纈’……你知道我說的是誰?胡,非常胡。”
趙興揚手給了廖小小通上一巴掌,輕斥到:“休胡鬨,快去。”
廖小小咯咯笑著跑開了。不一會,程爽夾著一疊卷宗跑來,他一邊遞給趙興卷宗,一邊說:“老師要的邸報……老師,新來的三人已經安頓好了,那兩個個子矮的正在四處瀏覽風景,吟詩作對,那個大個子何人也?他去了東山的演武場,待在那裡不走,還頻頻對源業平指手畫腳。
不過,他讚賞的多,批評的少。我聽他話裡的意思,說老師製定的訓練方法很好,可惜源業平執行時走了樣子,氣的源業平要與他比鬥。”
趙興感興趣的問:“結果怎樣?”
程爽答:“那人不會射箭,偏要拿火槍與源業平比鬥,老師,我們的火槍,外人怎麼知道?又怎麼會用?”
趙興搖頭,嘴裡嘟囔一句:“太多的疑點……罷了。不理他,讓他鬨去,給他另撥五十名新丁,讓他去訓練。”
這年秋,文彥博致仕,劉摯升任尚熬夜看書侍郎,龍圖閣待製王岩叟簽書樞密院事。蘇轍升為尚書右丞,蘇頌擔任戶部尚書。趙興的朋友,探花徐師錫升任樞密院,主管(軍事)訴訟。
蘇頌掌管大宋錢袋子之後,對軍器監的一些做法也進行了變革。趙興找來的火槍樣本因為清膛麻煩,成本高昂,還容易炸膛,所以被蘇頌重新修改為竹管火槍,就此,曾經在曆史上出現的突火槍提前三四十年出現了。
現在大宋人所說的火槍,都是指那種突火槍。然而帥範所說的火槍比試,顯然不是指突火槍,因為那種火槍的準頭還不如弓箭……
這年秋天還有一件大事,就是才華橫溢的沈括順利研製出水利機械,這項改革的發明,意味著水力衝壓機的誕生,趙興這裡可以利用水力衝壓機,鍛造出更薄更堅硬的板式鎧甲。
水力機還帶來了織布機械的變革,用水力做動力的織布機械使得杭州這裡的織補作坊遍地開花。沉靜於研究的沈括也似乎擺脫了抑鬱症的困擾,正領著一群以色列人與程族弟子,專心將傳動設備推廣到更廣泛的應用上,他這麼一靜心,隨之而來的是車床等工業母機的變革。
發生在沈括身上的變化讓趙興很滿意,到此時他才真正領悟到了人儘其才的意義。
沈括有告密的嗜好,也有研究的天分,但他朝什麼方向發展,完全取決於趙興怎樣控製他的發展方向了。
沈括如此,帥範也一樣。所以趙興想了片刻,便把這人的事拋到了一邊,低下頭翻閱邸報。
程爽拿來的邸報上有幾條消息趙興很感興趣——“庚子,拂箖國來貢。丁醜,授阿裡骨男溪邦彪篯為化外庭州團練使……”,這個拂箖國有兩種說法,一種說法是法蘭克,另一種說法認為是羅馬。趙興有心想見一見這位被大宋封官的外國商人,他合上邸報,問程爽:“那位拂箖國藩商從哪裡出海?”
程爽答:“沒有出海,那廝是從西域走過來的,帶來了數百駱駝的商品,正在京城裡擺攤,聽說他回去的時候,打算購置數千駝隊的東西。”
從西域過來的,更像是意大利那裡的商人,他會是那位傳說中著名的意大利商人馬可波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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