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興憨厚的笑著,說:“免役法已經實施了,章相公準許我在廣南東路稍加變更,所以這筆錢就是免役錢,我打算先撥付二十萬貫給廣西,由廣西自己撥付到各鄉。張大人剛才說打算給廣西百姓豐厚的工錢,我也同意。這豐厚的工錢由你們報批,我實數撥給,以一百萬為限,超出部分請你們廣西用自己的免役錢貼補。
此外,為了加快工程進度,我那裡還有一整套獎懲規定。凡是工作勤懇者,我那裡還有加倍獎賞,總的算起來,獎金要比廣西當地雇傭民夫的薪水高出三倍。
張大人不是說漢夷糾紛不斷嗎?那就彆讓他們閒著,都去乾活兒。有錢掙,再加上我們用軍法管製著,青壯抽走的各寨怎麼打得起來?我雇幾個工人無分漢夷,以工程量和土方量測算。凡是來參加築路工程的,保證他能獲得公平待遇,這樣,即使乾完活兒,他們受過大宋管束,受過朝廷恩惠,自然知道朝廷規矩、知道朝廷的好,土司再想欺瞞煽動,恐怕……
此外,還有夷兵,我廣東多山,叢林茂密加上人口稀少,所以我需要一批精通叢林戰與山地戰的夷民。具體數目是:正兵一千,輔兵五千,請張大人派遣通曉夷語的舌人去夷寨招募,凡挑中者授予‘大將’官職,薪水從優,而且保證服役完,教會他們漢字漢語。”
張田眼一閃。趙興這是采用宋太祖的手段,將夷民當中好勇鬥狠者招入廂軍加以管束,這筆錢是趙興出的,這是幫他廣西平定匪亂。原本他還想爭取更多的權力與金錢,但趙興這麼一表態,他有點不好意思,拱一拱手表示感激,張田跳轉話題:“聽說趙大人的‘都大提點司’還沒有確定衙門所在,不知道趙大人打算建於何處。”
“香港”,趙興這是首次表態:“我現在正在海南鹽柵籌建香港縣,打算將廣南廣西提舉鑄錢司設立在香港,今後廣西的鑄錢就近通過海運運輸到香港,而後在香港裝船運到杭州,在轉換成內河船,直抵東京汴梁。采用這種運輸方式,既減少中途環節,也便於大量運輸。而且還快捷。
原先的運輸方式為:從這裡運到虔州,再從虔州轉運到京麓一帶,前後需要半年時間,路上動用護衛人力馬夫無數,而從香港裝船,直接可以運抵杭州運河口,或者可以直接交給揚州,省了很多錢,也少了很多中間環節。”
張田是武將世家,聽到趙興的話,他沉思片刻,馬上說出了關鍵:“如果提舉鑄錢司設在香港,我廣西就需要增修通向海邊港口的官道,還有,大海茫茫,你運錢去揚州,難免風聲泄露,為了防止他人劫奪,恐怕需要許多水軍戰船護航——廣東的戰船夠嗎?”
趙興瞥了一眼退職的兩名官員,老實的回答:“不夠!而且養一支水師很費錢的,所以我正打算拉讚助,像密州那樣建立效用船隊,怎麼樣,張經略又沒有興趣投資幾條船。”
養水師很耗錢,這是張田以前的常識,但趙興提到密州,提到讓他“投資”效用船,張田立刻想到趙興在密州的前例——嗯,也許,這世上有另一種養活水師的方法,這種養活方法不僅不賠錢,反而日進鬥金。
張田摸著下巴,一邊用眼角瞥著身邊的兩位前廣西官員,一邊懊惱的想:“你說我怎麼那麼傻,明明是要錢來的,明明我跟趙離人是通家世好,怎麼還要拉上兩個廢物一塊來,這還有啥秘密?”
等了一會,張田見趙興不耐煩的抬腿舉步,趕緊說:“大人,這,水師一條船大約花費多少。”
趙興點點頭,輕描淡寫的說:“我打算儘量造大船,每艘船載夠足夠的軍械彈藥,還有五百料的空餘艙位,可以容納他們隨船搭載一些貨物,比如每年鑄造的銅錢、銀錢。三百萬貫銅錢,大約能填滿一兩艘船的空餘載重量。這筆貨物要是用民船運,恐怕光運費就是個天價……”
李閎聽到這,忍不住插話:“大人,大海茫茫,萬一裝載錢幣的貨船,駕船私逃至彆處,怎麼辦?”
趙興瞥了一眼李閎,嘴角浮出一絲微笑:“我發現,你是一個徹底的悲觀主義者——你不想一想,用海船運送錢幣,光運費就能降低二十倍,時間能縮短六倍。按這種方法算起來,哪怕每運二十船錢幣被人拐走一船,朝廷也能保本。
更何況事在人為,難道我們就想不出辦法防止船員私逃嗎?你剛才說的對,大海茫茫。可在茫茫大海上,一個人開不走一艘大船,想要將一艘裝錢的重船拐走,那需要幾十個人一同叛亂,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海員在茫茫大海上,講究的是團隊精神,講究的是協力合作。駕船不是鋤地。鋤地的時候鋤頭想朝哪揮都行,駕船的時候船帆偏一度,整艘船有可能飄到大海深處,包括掌舵人自己也要淹死在大海裡,所以駕船尤其講究紀律性,講究嚴格的條令與協調一致遵守紀律。
在這種情況下,哪怕船長想叛亂,隻要船上有一個船員不願意隨從,稍加破壞,他就開不走那艘船……。與之相反,陸路上經過千山萬水,出事的可能比海上大的多。所以,你剛才所說的,純屬杞人憂天——至為可笑。”
其實張田作為傳統的陸軍將領,剛才對水師的作用也有點懷疑,但李閎搶先把他的問題問了,聽了趙興的回答,他有點慶幸自己的嘴,幸好慢了半拍。
如果按趙興所說的做,水師就不再是收藏品,相反,它主動出擊,頻繁護航。每次護航過程中都利用空閒的艙位搭載一些商人和貨物,這還能虧損嗎,簡直是搶錢麼。
有水師戰船強大的武力保護,哪怕水師索要運費高一點,商人們也會優先考慮搭載水師戰船,如此一來,讚助廣州水師就成了一項“投資”。
“一萬貫——平常這筆錢可以買三艘大船了。不過,離人所說的船恐怕價格更高,但想必更加物有所值,下官宦囊乾癟,隻能掏出這麼點錢,離人看著辦吧,反正我統統交給你掌管了,水師要建立,下官此舉也算是為國為民出點力”,張田算清了自家財產,擺出一副慷慨激昂的樣子,假惺惺的說。
退職的前任廣西經略翟安剛才一直沒說話,此刻插話:“在下原本要去京師廷對,可最近一直覺得身體不舒服,打算告病致仕。恰好宦囊還有點餘錢,張經略為廣南東路資助三艘戰艦,在下也比照這個數目捐資建軍,不知趙大人意下如何。”
李閎是貶官,等待朝廷的處置,這種美事攤不到他頭上,他有點懊惱,其餘的人得到趙興的響應,開心的哈哈大笑。
趙興是何人也?全大宋第一會賺錢的“點金手”,跟他搭檔過的人個個都掙得盆滿缽滿,如今,咱家有機會把錢交給他經營,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哈哈,以後還管什麼公事,跟趙大人混得了!
一月,趙興巡視完廣西,從廣西坐船抵達海南。海南昌化軍現任節度使是都廣源,趙興登島的時候他正在瓊州縣(海口)混吃混喝,接到趙興的傳喚,急忙從瓊州縣趕到晉見趙興。
趙興正在瞻州碼頭視察,這片碼頭已經蜿蜒二十多公裡,包含一個巨大的造船塢與連片的泊位。如今泊位上比較空蕩,隻有寥寥的幾艘船隻進港,而岸上,不下一萬民工正在轟鳴的造船廠裡忙碌。
都廣源衝趙興拱手後,肅立在趙興身邊等候問詢,趙興兜了一圈,緩緩的問:“港口如今一年可以造多少艘船?”
都廣源是前任昌化軍都指揮張宛從當地培養出來的掌書記,後來瓊州知州沒人選派,他便成了海南這個“指射之地”的最高官員,順利成為瓊州知州。章惇上台後,因為他是元祐年間提拔起來的乾部,所以遭到了貶謫……可對這位海南人來說,貶到內陸何處都是升遷,於是,新黨不得不將之貶到昌化軍這個地方。
昌化軍在戶籍上隻有幾百戶,平常懶得有人過來瞧瞧,誰能想到光這片港口就隱藏了一萬人。故此,都廣源雖然被貶,他的回答卻很得意:“具體的數目我也不太清楚,不過聽程百天說,自從新的龍門吊建好後,他們有每年一百艘的造船能力。”
趙興想問他的不是這個,等他回答完,趙興又問:“最近幾年沒人來這裡查探吧?有沒有人把風聲泄露給對岸?”
熬夜看書 安卓客戶端上線 下載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