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興登上高台,嚴厲的掃了一眼台下的礦工,等礦工的竊竊私語平息,他提起嗓門喊:“我來,是懲罰你們的。懲罰你們的原因有兩個,第一是因為你們生產的銅板與銅錢全不合格,為此我不得不千裡跋涉過來看看你們出了什麼問題。
你們肩膀上也長了一個腦袋,腦袋下也長著兩雙手,為什麼彆人能做到的你們做不到。惠州阜民錢監今年鑄錢已經到了一百二十萬貫,你們寶積錢監隻鑄造了二十萬貫。
鑄造的錢多錢少我倒不在乎,我在乎的是費用。你們寶積錢監鑄造二十萬貫錢,整個費用卻跟阜民錢監相當,可阜民錢監用這筆錢鑄造了一百二十萬貫錢。
所以我就在想,撤銷寶積錢監怎麼樣?把養活寶積錢監的錢投到阜民錢監,它會出產超過你們五倍的收益——請記住,我說的不是寶積錢監某個人,是說的寶積錢監這個團體,身為團體中的一員,你們花費大出產低,每個人都難辭其咎。所以,你們當中沒有無辜者!
昨天,我跟鄭錢監說了,鄭錢監告訴我法不責眾,意思是我不應該懲罰你們全體,而應該懲罰你們當中的某些人。我就納悶了,整個寶積錢監的錯誤,為什麼需要極少數人來承擔,莫非他們是替罪羊?那麼,誰來當這個替罪羊?
這話我跟鄭錢監說完不久,當夜我遭到了襲擊,請記住,我是在寶積錢監的官舍裡遭到襲擊,這個責任應該由整個寶積錢監承擔,至於寶積錢監內部應該由誰來承擔,那是寶積錢監內部的問題,我沒那麼多時間,沒那麼多精力去跟彆人捉迷藏,所以我決定:懲罰整個寶積錢監。
我的懲罰措施如下:每個寶積錢監的人有百分之九十的幾率活下去,至於具體該誰活,一方麵在於天,一方麵在於你們的自律。
這麼說也許繞了個圈子,那就讓我們說簡單點,說一些軍中漢子直爽的話,用最簡單的語言說,那就是‘十一抽殺律’。每十人為一組抽簽,十支簽字裡頭有一支是死簽,抽到這支死簽的人,很抱歉——你運氣不好,我要殺你以示懲罰。而其餘九個人則得到我的赦免。
誰抽中‘生簽’,誰抽中‘死簽’,純屬天意。抽死簽者,哪怕他再無辜,天意如此,我隻能送他去死。抽中生簽者,哪怕過去如何罪大惡極,天意如此,我服從天意赦免他們。
好了,開始吧,開始抽簽。”
底下的礦工一下陷入死寂,他們都陰沉沉的盯著台上的人。此時,趙興帶著二十個侍從,身後還有鄭錢監的上百名隨從,但他卻一點沒有感覺到周圍的敵意,隻是冷冷的衝自己的侍從擺了擺手,那名侍從邁步上前,一指最靠近高台的一夥人,厲聲喝斥:“你們,從你們開始,上來抽簽。”
現場中一片死寂,那夥人陰沉著臉卻不舉步,此時,帥範率領其餘的士兵正圍在附近的山坡邊,成疏密隊形包圍了這一萬礦工,那隊被點名的礦工在沉默中盯著台上的那二十個人,隻見那位傳令的侍衛隊長咧嘴一笑,一揮手下令:“開火!”
台上的二十個人從腰中拔出手銃,瞄準台下那隊被點名的人扣動了扳機……
一通爆竹般的槍聲響過,那隊人一個不拉的被打到在地。台上的侍衛開完了槍,一眨眼的功夫,他們將空槍插回腰間,又從腰中拔出另一隻手銃,冷冷的衝台下的人比量,槍口所指,台下一片死寂,許多人麵色蒼白,目光躲閃。
剛才下令開火的那位隊長又一指另一夥人,招呼說:“該你們了,過來抽簽。”
那夥人沉默了片刻,看見台上侍衛的槍孔已經對準了他們,突然爆發一聲呐喊:“不是我們……昨天襲擊大人的人不是我們。”
趙興默默的點點頭,那名小隊長大聲嘲諷:“當然不是你們,襲擊朝廷命官這是謀反大罪,需要誅滅九族的。我知道不是你們,但既然我家大人在寶積監受到襲擊,那麼寶積監所有的人,個個該殺。
我家大人是厚道人,給你們網開一路,你們當中九個人可以活,其中一個人必須死,過來抽簽,不從者,格殺勿論。”
那隊人馬低聲商量了幾句,突然一指台上,說:“大人,昨天襲擊你的人是李二拐子他們,還有其他人,但我們隻知道李二拐子,他帶的人就在你身後。”
趙興的侍衛不用他招呼,立刻轉身扣動了扳機,一通槍響,台上除了趙興他們還站著,其餘的人要麼中槍倒斃,要麼伏地叩頭。
趙興按照那隊人馬的指示,從他身後抓出了十一個人,包括了被擊斃的、被擊傷的九人,扔到台下,幾名侍衛跳下去,將他們利索的斬首示眾。趙興在台上聽著人的彙報,回答:“有二十個人死,這意味著有二百個人可以得到赦免,你們幾個舉報人從台下挑選你們的親戚,湊夠二百個人,這些人得到我的赦免了。”
趙興說罷,一指剛才舉報的那隊人馬,大聲說:“什麼叫自律,這就是自律。他們舉報了奸人,不僅自己可以活,他們的親朋好友也可以活。”
台下的其他人還在猶豫,剛才獲得赦免的這隊人馬立刻竄到礦工隊伍裡,他們不時的從隊伍中拉出一兩個人,而後彼此熱淚盈眶擁抱在一起,但他們也不時從隊伍中揪出兩三個人,又扭送到趙興身邊。
最終,他們扭送的人達到了六十一個人,趙興的侍從奔下台,一個個清點著人數,不一會,向趙興彙報:“大人,目前他們總共舉報匪徒六十一人,這裡,他們的親朋好友有五百一十四人,還差一百多個名額。”
趙興一擺手:“讓他們填滿名額。”
趙興這句話讓大家隱隱猜到了什麼,但他們抱著最後的期望等待,不久,這隊湊滿名額的、被赦免礦工開始在侍從的領導下走出圈外,那名小隊長重新回到台上,一指附近的一隊礦工,下令說:“你,過來抽簽。”
那隊礦工大驚,哆嗦著說:“大人,昨天襲擊你的匪類已經全部在這了,都被你們捆起來了,我們還抽個啥簽?!”
趙興神色不動,恍若未聞,那名小隊長呲了一聲,回答:“你沒有聽懂話嗎?我家大人剛才說了,懲罰的是寶積監這個團隊,而且每十個人中隻懲罰一個,快上來,無論你有多少罪孽,你有百分之九十的機會得到赦免。
放心,我家大人說是殺一千個人,決不多殺一個,也不少殺一個。我家大人可講規矩了。”
那名礦工哆哆嗦嗦的上台,抽出了寶積監的第一根生死簽,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簽字,立刻欣喜若狂的大喊起來:“生簽,生簽,我沒事了,我沒事了。”
有這個人的示範,其餘的人開始輪流上前抽簽。期間,有抽中死簽者想竭力反抗,但沒等趙興的士兵動手,他的同伴已經將這人製服,押送到趙興麵前……
這天傍晚時分,趙興跟帥範帶著侍從下山,他們身後的寶積監鄭錢監及其親信已經全部格殺,原先的副礦監被提拔起來接替鄭錢監的位子。
等眾人重新回到恩立寨,帥範拍馬走到趙興身邊,長出一口氣,說:“大人,好險,你帶著二十個人走進他們的圈子,我直擔心出意外——那些礦工可有一萬人呀,生生叫你殺了一千人。”
趙興麵無表情的回答:“這就是‘羔羊效應’。那群人知道自己有百分之九十的機會可以逃脫懲罰,無論如何是不願冒那百分之十的風險,而一旦他們確認自己抽得了死簽,另外幾個獲得幸免的羔羊,決不容許他破壞規則,因為那樣一來,就意味著他們重新麵臨百分之十的生命危險。
所以,不會有人反抗的,反抗的人必定會讓他們的同伴製服。而我們二十個人一點危險沒有,倒是你們,一旦發生暴亂,他們首先想的是逃入山林。你們五百個人的稀疏陣線根本不可能擋住萬人衝擊。”
帥範皺了皺眉頭,又說:“隻是,大人一上來就斬殺一千人,實在過於冷酷,萬一他們當中有無辜者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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