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南征占城,我挑選的還都是身強力壯的夷人,這些夷人還非常習慣叢林生活,但非戰鬥減員依舊在一成五之上。如果這次出戰的不是南方的夷人,而是北方的淮人、山東人、河北人、秦人,怎麼辦?
北人南調。打這場仗,肯定要吃大虧。那麼南人北調,又會怎麼樣?南人個子矮小,遇到身材高大地北人,都騎著戰馬;再加上北方氣候乾燥。夜裡寒冷,以南人的體魄,能適應北方作戰嗎?
所以淮人不能南調,那兩千四百人是我防備北方亂局的最後依仗。現如今。朝廷還在依仗章楶。章楶之後呢?他之後,萬一北方有亂局,唯有抽調我們。而我們依仗什麼?依仗那些禁軍——一群‘武裝戲子’而已;廂軍——一群農夫而已。
麵對北方的騎兵,我們隻能靠那兩千四百人,這些人不能南調。我們唯一的辦法就是挖掘當地資源。”
趙興說罷,拍拍手指點著廣西,說:“廣西還有兵,我查了郭逵的留書。他攻打越南的時候,廣西有三四萬私軍,這些私軍都屬於廣西土豪寨主。郭逵在前方打的熱火朝天,他卻調動不了這些廣西私軍。但我們不同,我們能夠壓榨出來至少一萬人地隊伍。
帥監司剛才不是說,廣西有很多家丁過來嘛——全體招收,把他們都編入廂軍,讓他們監督奴隸修路。給他們最好的待遇。讓他們引起他人的垂涎,把寨主的家丁都擠榨出來……下麵。我們就要在廣東發布取消私軍令……
還有,我打算再發布《契約法》,聲明:廣南東路將依據皇宋刑統,尊重契約神聖……此外,還要重申財產權神聖,告訴百姓,你交出私軍,我來保護你的財產——私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我絕不容許任何人侵占他人財產,甚至包括官府。”
在這個時代,趙興順勢推出這兩條法定,雖然是地方法,但也不存在任何時代障礙。因為這是一個最好地時代,它離現代文明的普世法則隻差一步。因為大宋對財產以及契約的尊重是古代中國少見的,比如以呂惠卿地強勢,在票行拒絕貸款後,他也隻能乾瞪眼;比如以章惇的狠惡,占了農民田地被告了禦狀,隻能乾咽吐沫,忍受朝廷責罰。
故此,在場兩人對趙興的提議顯得波瀾不驚,萬俟詠還敏銳的發現了其中的關竅:“不錯,近日常有一些海外滯留宋商來經略司衙門詢問定居的事情,大人推出這項策略,可以讓他們安心定居廣東。這是地方政策,隻要他們定居廣南,我們就保護他的財產。如此一來,他們還有其它的選擇嗎——隻能定居廣東。”
帥範拍著手說:“不錯不錯,那些滯留海外地商人都是富人,曆年積蓄,腰包豐厚,而且均有一技之長,他們來到我們這裡,是帶著錢與技術來的,隻要我們承諾保護他們的財產,他們在這裡定居、開工廠作坊,招工納稅……我廣東想不富裕,都難。”
趙興一向習慣晃著胡蘿卜誘惑彆人與他同黨結伴,這項指令發布後,最先跳出來的是廣西,隨著巨量的海外滯留宋商歸國並選擇在廣東定居,張田跳了出來,宣布廣西追隨廣東之後,也推行《契約法》與《產權保護法》,接著,沿海各大州縣也醒悟過來,他們一起聲嘶力竭的宣布容許海外宋商來本州定居……
此後,大宋對宋商海外行期的限製名存實亡。
當時,這兩項政策還沒有顯示出在其它方麵的威力,大多數官員隻是猜想到這是趙興吸引資金與富商地一種手段,多年後,等到宋徽宗開始搜刮花石綱,這時,大家才想到原來他們手中還有一個武器對付這種財產侵占……
當時在場地萬俟詠與帥範也沒有察覺趙興隱藏在內心深處的布置,帥範隻關注軍事問題。催促說:“大人,那些藩商們實在等不及了,再說,我們地築路,所需要的瀝青都要從陝西運來,量少價貴,那條新路簡直都成了金子打地,你不是說南洋也有油礦嗎?
運輸傳送貨物。一匹馬隻能馱二百斤的東西,一艘船卻能裝到一千料。馬匹要吃草,船卻不用。如果南洋有油礦,我們鋪路用的瀝青就便宜多了。”
趙興一拍大腿,說:“我怎麼把這事忘了——對了,勃泥,我們該去勃泥看看了。占城之戰,海軍小勝一次。實在不值得驕傲,因為他們壓根沒經過殘酷戰鬥,我要領他們去勃泥轉一圈,讓他們訓練一下‘海上協同’,還有‘艦隊火力’。
帥監司。這次你留下,趕緊把我們的廂軍與槍手組織起來,監督修路,我親自帶隊去南洋晃一圈……”
此時。前麵的宴會廳裡,歌舞聲越來越響亮,中間還夾雜著陣陣喝彩聲。
趙興的家伎隊伍在廣州是有名的,因為他有廖小小與喀絲麗的調教,這一片絲管悠揚是廣東最頂尖地。在隱隱的風雅音樂聲中,三名在後院的人卻在溫文爾雅談論著殺戮,沒有人覺著場麵詫異。
這是1096年7月。
這個月份並不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因為後世大多數史學家對趙興整整一年的行動。都簡單地評價為報複戰爭,或者是武力示威。
此前,趙興與交趾聯手滅亡占城國,他們都一致認為這是占城國海盜屢次襲擊趙興坐舟,使得這位一向號稱“惹不得”的暴脾氣官員,在反擊當中誤入占城國,恰巧遇到了交趾發兵報複,結果走了狗屎運。竟然滅絕了一個存國千年的王朝……
至於交趾為什麼跟趙興協同發兵。這也好理解,趙興其中一個老婆就是交趾人。丈夫屢屢受氣。大宋反應遲鈍,妻子跳出來為丈夫出氣,派自己異國的家族兵參戰……也不是什麼大事。
大宋朝庭地反應也似乎證明了這點,他們在接下來的幾年中,斷續以各種名目撥給廣南東路補償款——當然,他們從廣東索要的稅賦更多。這些補償款都用來補償宋商海貿損失,後來,趙興用這筆錢辦起了世界第一個保險企業:廣南海貿保險司。
而那位賓童王,大宋朝也給予了很優厚的待遇,這位王爺在大宋國內,品級隻相當於一位城主,大宋朝卻用王爺的待遇將他與其家眷榮養終生,對他這名俘虜,朝廷也沒有進行慣例地“獻俘太廟”,這說明大宋朝廷還是君子,本身也沒有想到滅亡對方的國度,隻是因為對方受到交趾的攻擊而導致國家滅亡,因為回歸無路,所以才將其供奉起來。
對於這年趙興隨後出兵勃泥的行動,大宋君子更有大把地理由證明:這絕不是大宋擴張的開始……
“我是來做生意的”,趙興端著茶杯,笑嘻嘻的看著前來迎接的勃泥國官員,他說這番話的時候,隆隆的炮聲仿佛是為他這話做注解。趙興隻稍微停頓了一下,側耳聽聽炮聲,馬上訓斥道:“蠢材,有這麼打炮的嗎?炮火該怎麼使用,我跟你們說過多少遍了,有直射火力,有威懾火力,有攻擊火力,有鉗製火力……我讓你們打出來地是鉗製火力,你們怎麼直接轟到船上了。”
勃泥國官員臉色很難堪,插嘴說:“大人,你從宋國來,一路上都在攻擊我們的漁船,但你說是來做生意的,你打算用火焰與鋼鐵付款嗎?”
趙興先是歉意的點點頭,示意對方稍等,而後轉身訓斥身邊的海軍官員:“鉗製火力是什麼意思,是要求一炮打在船前,一炮打在船後,用炮火封閉對方的行動——換句話說,這炮彈,你們必須打不準!
大人稍等,等我訓完這群蠢材——他們還真是一群蠢材,每次我讓他們打不準,他們個個把炮火打的賊準。
都是錢啦,你們知道那條獨木舟是什麼材料做的,紅木,紅木呀。這樣一條獨木舟,必須選擇兩百年地大樹,用火在中間燒出艙位來,而後刨削……百年紅木啊,用來做家具,能賣千萬以上。你們一炮上去全打碎了。
我地炮彈不要錢嗎,我的火藥不要錢嗎?敗家子。告訴他們,彆把炮打地太準了。”
罵完了自己手下的官員,趙興抬起頭來看著勃泥國官員,一臉真摯的問:“你剛才說什麼?付款方式?我打算用宋錢付款,真金白銀的宋錢,我這個人做生意向來有信譽,從不賴賬啲。”
勃泥國官員氣憤的回答:“大人,我看到的是烈火與殺戮,我聽說宋國是君子之國,那裡的人都是君子,但我現在聽到的是雷霆,一陣陣雷霆正降臨在我的國民身上,先生,這就是你做生意的方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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