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訪,黎人不襲擊沿途的人,就擔心傷了趙大人地老師,可你如今把趙大人的老師趕出去。要是黎人在海灘上看見了。他們與我等語言不通,要是為了討好趙大人。割了彆人頭去,我們都不好跟他們交代。”
董必這才明白剛才昌化軍節度使為什麼看他的目光充滿憐憫,他連忙竄進節度使的縣衙,節度使正懶洋洋的躺在藤椅上納涼,董必大喊:“快快,給本官派些護衛,護送本官回儋州。”
節度使晃悠悠地回答:“大人還想走嗎?昌化軍裡貪圖趙經略錢的人不少,受過趙經略恩的人也不少,剛才你趕他老師出去,一定有人去向他報告了。察訪大人,我昌化軍總共就這點人,你要就全拿去,可是沿途有數萬黎人,如果黎人翻了臉,你能走出這片山區嗎?
便是察訪大人走出這片山區又能怎樣,大人沒聽說過嗎,最近廣州附近海麵海盜猖獗,連趙經略的坐舟都屢遭襲擊。負責這片海麵巡邏地是廣東沿海製置司。大海茫茫的,隻要廣東那頭老虎稍稍睜隻眼閉隻眼,我料大人的船沉到海裡,都不會有人知道——海盜頻繁騷擾,大人遇難也是再正常不過了,誰能怪得上廣州那條老虎?”
董必腿一軟,癱倒在地上,他已經明白這位節度使暗中的話,大海之上,廣東沿海製置司掛起軍旗是官軍,扯下軍旗就是海盜,隻要趙興發怒了,官軍把他的船擊沉,那是剿匪,他哭都沒地方哭去。
坐到地上想了許久,屋裡隻聽見節度使藤椅搖晃的聲音,董必出了一陣子冷汗,又問:“依節度大人看,本官該怎麼辦?”
節度使晃晃悠悠回答:“昌化軍糧食不能自己,以前全靠儋州從陸地轉運,而儋州的糧食又是從雷州運來的,自蘇公到了昌化,雷州那麵無論風雨,每天往這裡直發一艘糧船。蘇公趕出了官舍,我昌化軍也就不再享受趙老虎地補貼,軍卒們知道這個消息後,我怕他們會故意把大人領去黎人的寨子做客……
罷了,我看大人拋荒無際,給你出個主意:趕緊把蘇公請回來,賠禮道歉。然後向趙老虎道歉——這裡消息傳的很快,我剛才說過,每天這裡都有一艘糧船抵達,蘇公消息,對岸今晚就會知道。大人要賠禮,請儘快。”
對岸的消息果然傳的很快,當晚,雷州糧船送來消息,請察訪使董必暫居儋州,等候趙興的答複。大喜過望的董必這才在昌化軍的護送下趕到儋州,但他卻不敢從儋州乘船返回大陸,非要廣南東路水軍戰艦過來接他才肯回去。為此,他一封接一封地向趙興發賠禮道歉信。
其實,董必不知道,昌化軍那些人都在跟他演習,而離昌化軍不遠地海灣,就隱藏著一股龐大的勢力,這股勢力屬於趙興地。
那位昌化軍節度使早已經是趙興的人了,平常昌化軍的人根本不會待在昌化縣城。他們都去趙興的海灣居住,隻有在官府派人視察的時候,他們才返回那片舊屋做做樣子。因為那些舊屋常年無人居住,所以顯得格外破敗,而昌化軍不留董必住宿,需要用各種手段逼他當即返回,也是擔心董必無意中發現那片海灣的秘密。
董必不知道,自己待在儋州那個窮困之地苦熬日子地時候。昌化軍的人已經重新回到了那片海灣,大魚大肉的happy……
董必這一待,足足待到當年年底,趙興等於變相將他囚禁在儋州,董必這位察訪使在儋州過的日子。比蘇軾這邊貶官還苦,等到冬至節前後,董必實在忍不住了,他死賴活賴的爬上水軍給儋州運送年禮的戰船。抱著桅杆再不鬆手,無奈之下,水軍將他直接帶到了廣州,駕著他進入廣州沿海製置司衙內。
沿海製置司衙門很大,這座水軍衙門帶有一個大校場,董必進來的時候,發現校場上已經站了百多號貢士,不時的有幾個被傳喚到內堂。而後喜滋滋地離開,也有人出來後灰頭灰臉,神色說不出的沮喪。
董必隻來得及瞥了那些貢士一眼,心裡還納悶,怎麼廣東一帶的貢士都跑到這裡來了。要知道廣東人少,能湊齊一千多名士兵已經很不容易了。
宋代雖然富裕,但能讀得起書的人,家境肯定要在中上以上。這些讀書人按四十取一的比例再考上貢士。數目就更稀少了。整個廣東曆年積累,考中者不足千人。在這個校場,董必卻看到了幾百個。
納悶地董必沒有停下腳步,因為士兵們沒有容他停腳觀察,這時,恰好有一名秀才模樣的白胡子老頭與他擦肩而過,臉上說不出是喜是悲,兩眼茫然無神的盯著遠方,腳步踉蹌的喃喃自語:“才是個學諭,竟然隻得了個學諭。”
校場上幾個貢士聽了他嘟囔地話,開玩笑說:“吉秀才,得了個學諭已經不錯了,莫非你還想當縣令。”
吉秀才不滿的抱怨:“以老夫的才學,怎麼就當不成縣令。”
聽到這番對話,董必突然想起,從去年起,朝廷就把考核廣東百官的職權下放到廣南轉運司。而後趙興彈劾了二十多位縣令,朝廷一一照準。從此後,朝廷“秋司”過後,都會免去一部分廣南官員,留下的空位由趙興上報,進行“指射”。現在進行的就是一場官員任命大會:趙興把廣南的空缺官職全部刊錄出來,送給各地府學,讓府學的人推薦人才,然後趙興進行考核。一旦考核通過,則予以當場任命。
瞧這時間,正好又是朝廷“秋司”結束地時候。
士兵們領著董必拐過了幾個巷子,漸漸的,董必聽見後院傳過來一段音樂,那是一種描述激烈戰鬥場麵的琵琶曲,琵琶聲急促而響亮,聽的讓人熱血沸騰。
士兵們的腳步正向著音樂響起的地方走去,越走越近,音樂越來越響亮。進到後院,樹陰掩映下,門廊邊站著幾名貢士,他們一副側耳欣賞音樂,並為音樂而陶醉的模樣,但兩個眼珠卻滴溜溜轉個不停,一發現董必進來,立刻向董必拱手行禮。
董必還想保持官員體麵,向這幾位舉子回禮,但隨行的士兵手一緊,架著他腳不沾地進了大堂。
大堂內,一名胡人模樣地女伎正揮汗如雨地彈著琵琶,琵琶曲已經進行到最後階段,曲聲逐漸緩和,但曲調漸趨沉重,每一次撥動琴弦,那女伎都使出渾身力氣,讓人心潮澎湃,感覺每一個音符都像是重錘敲擊。
董必眼睛一轉,發現坐在大堂正中的趙興,他閉目凝神傾聽音樂,臉上一副陶醉地神情,那是真陶醉。
趙興旁邊坐著臉色灰暗的王穎,見到董必進來,王穎也沒大招呼,惡狠狠的翻了個白眼,把臉扭到一邊。董必很納悶這位昔日朋友怎麼變了一副嘴臉,他倒是依照官場規矩,先向趙興行禮,而後再向王穎行禮。
樂聲漸停,趙興似乎還沉醉在音樂裡,搖頭晃腦的,不一會,萬俟詠端著一疊卷宗走近趙興,低聲說了幾句,趙興睜開眼睛,招手將那名胡姬叫到身邊,取出手帕,溫柔的給那名胡姬擦擦汗水。那胡姬擦完汗後,低聲跟趙興交談兩句,放下手中的琵琶,告辭而去。
董必正瞧著那胡姬飄動的裙角走入後院,偷聽趙興詢問:“知道這是什麼曲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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