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那漢子從身邊取出一個紙人。紙人眉眼俱全,宛若真人。漢子將紙人丟在地下。紙人的腳邊冒出一股煙來,隨即,紙人在地上開始旋轉起來,他笨拙地舞蹈著,而漢子嘴裡模擬著陣陣鬼叫,舞動著手裡的樂器——帶鐵環的魚叉與九環刀,用陣陣嘩啦啦的響聲替紙人的舞蹈伴奏。
萬俟詠搖了搖扇子,想驅趕鼻中的硝煙。看見身邊的人越圍越多,他趕緊用扇子遮住半個臉,低頭匆匆的向廣州府衙跑。
那漢子扔下地爆炸物就是霹靂火球,也就是現代稱之為“炮仗”的東西。舞蹈的紙人便是“藥發傀儡”,這種紙人是竹子紮的。腳下帶有兩個噴火桶,隻要將兩個噴火桶的噴嘴分彆調整好大小與噴射方向,藥發傀儡就能在地上轉起來。
那漢子嘴中的“夏島子、李外寧、張臻妙”是這時代藥發傀儡中的高手,曾經給高太後表演過。聽說他們搞的藥發傀儡,紙人兩個手還會舞動,而借助硝煙遮擋,若隱若現地紙人不僅不顯得笨拙,反而有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萬俟詠見過京城原版的煙火表演,所以他對這場街頭表演沒興趣,一邊走,他一邊還納悶:“咦。我廣州的火藥配方跟東京不一樣,這些人怎麼能把我廣州的火藥調配出噴射效果……不對!”
正琢磨著,萬俟詠已經走進衙門,幾名屬吏向他行禮,他連忙招手叫過其中一名屬吏,吩咐:“本官剛才在街頭看到有人在進行焰火表演,我瞅著他們有點不對勁,你回頭讓衙役們把他們請來。本官有話要問。”
那名屬吏是一賜樂業人。他一咧嘴,笑著回答:“大人。這廣州地界,要論玩火藥,誰能比得上咱頭頂上地那位大人,我聽說黃大、黃二兩兄弟最近在研究更猛烈的炸藥,且聽說已經有結果了,大人還是彆管火藥的事情——荊湖南路轉運使謝麟謝大人剛才遞來密信,要求與咱家老大人相會於韶州。萬俟大人,這事才是最緊要的,咱給老師彙報前,您得拿出個方案來。”
萬俟詠臉一板:“兔崽子,什麼時候輪到你自作主張,快去請那幾個煙火藝人過來。順便把謝大人地密信也拿過來,我要瞧一瞧。”
趙興府邸,自萬俟詠走後,趙興在自己的書房裡順手拿起新出版的《海事新聞報》,剛看了兩頁,程阿珠領著三兄弟走進來,她板板正正的向趙興行了個禮,招呼長子趙風上前,說:“風兒,今天是檢查功課的日子,把你的功課給父親看看。”
趙興還沒接過長子遞過來的字帖,已經連聲說好:“好好好,比他爸強。”
趙風年紀雖小,那也得看他的老師是誰。蘇軾以及黃庭堅那是北宋書法四大名家之二,這兩個人教他寫毛筆字,寫出地字當然比他老爸強,所以趙興這番話也不是隨口敷衍。
程阿珠不滿意了,他瞥了趙興一眼,責怪的說:“相公渾不上心,你一身的本事,也不說教孩子點。”
趙興歎了口氣:“其實,對於這個時代來說,我真沒有什麼可以教孩子的,還是讓孩子跟著師公與他四位師伯學吧……也許,徹徹底底的做個宋朝人,也是一種幸福。”
程阿珠不悅的反駁:“相公的智學也該拿出來了,程爽說他學了三分,如今在金蘭乾的有聲有色,如今這裡都是自家地孩子,相公可不能藏私。”
趙興點點頭:“那倒是,我回頭就把孩子們搞地那套‘經世濟民書’傳給孩子——其實,你也不要對孩子過於嚴苛,當爹的給他掙下這片家業,孩子能守成就讓他快快樂樂地在大宋做個足穀翁,實在過不下去,跑到海外稱王稱霸也是可以的,何必讓孩子學的那麼累,瞧瞧。這孩子都讓你教成老古板了。”
趙風確實古板,他站在那裡,小身板平的筆直,表情嚴肅的像個小老頭,而他兩個弟弟——陳伊伊生地趙海、阿珠生的三兒子趙雲,站在那裡彼此擠眉弄眼,片刻不得安寧。
趙興說到海外,程阿珠連忙中止了自己的課程。把孩子都趕到屋外,輕聲詢問趙興:“相公,阿海有了金蘭城,如今其他的孩子也漸漸大了,海外那些基業,你也要拿個主意了。比如‘小天’該給個什麼名份,你早早給個話。”
所謂小天,就是喀絲麗剛生的小兒子。阿拉伯人沒有坐月子的習慣。喀絲麗生孩子第三天就下了地,跑出去聯絡蕃商,看那架勢,她也有了生為母親的強烈使命感,準備替兒子掙下一份大家業。
新生的混血兒很得趙興喜歡。這個小人皮膚非常白淨,眼珠微微帶點藍色,使他地眼珠呈現深邃的青黑色,頭發自然彎曲。兩眼大而有神,鼻子,臉的輪廓混合了阿拉伯人、宋人的美。讓趙興格外喜愛。
趙興以前忙於公務,對頭三個孩子很少教導,現在小兒子生下來了,他倒有些空閒,所以天天跟小兒子混在一起,這讓程阿珠有點擔心。
一般來說。父親都是偏愛小孩子,程阿珠擔心趙興對小孩子過度寵愛,讓自己生的二兒子小雲失勢,所以要求早早得個心安。
“麻逸——這孩子我將來準備放到麻逸。麻逸一直是南洋聯盟監管,我答應給他們一個‘王’,這孩子就是為他們準備的。不過,這事不要說出去,等孩子長大了再說。
現在孩子還小。要讓他們體會兄弟之情。這才是正經……你放心,宋境內的產業都是你兒子的。他們都是宋人,也許根本不願意去海外耕耘……”
程阿珠輕輕鬆了口氣,恰在這時,李清照領著歪歪扭扭地小女兒阿媛走進院子,小丫頭一見趙興,便甩開李清照的手,搖搖晃晃的向趙興跑來,趙興高興第抱起小女兒,李清照已走到他身邊,攤開手說:“給錢,你家女兒今天花了我八百貫,快給錢。”
程阿珠皺了皺眉頭,連忙從趙興懷裡接過小女兒詢問情況,趙興笑著反問李清照:“我家丫頭能比你還費錢?說說,這八百貫怎麼花的?”
李清照叉著腰,回答:“今天我去班樓打牌,你家女兒搗亂,害的我輸了三百貫,還有,我陪你女兒一上午,保姆費也值五百貫……你家女兒還讓我買了糖葫蘆,酸梅果,這些小錢我就不問你要了,你給八百貫,我們兩清了!”
“班樓?”趙興苦著臉說:“我好像記得,東京城也有個班樓,不過那是煙花之地,你帶我家女兒去了煙花之地?還要問我要錢?好膽,你出去打聽一下,滿吐蕃、滿大理、滿南洋,有這麼跟我趙老虎如此討賬?啊?!”
李清照小臉一樣,答:“對呀,這個班樓就是東京班樓地分院,裡麵的‘主人翁’很有趣,他們花十貫錢,請我去教授打牌……我準備回頭寫本書,專門寫一些班樓的事。”
趙興的臉都綠了,他忍著氣問:“班樓,我記得哪裡地‘主人翁’態度很不錯?”
“主人翁?態度?你管主人翁什麼態度乾嘛?主人翁有姿容便足夠了……那些人姿容不錯,就是做事太小氣了,請我去教他們打馬吊,隻給了十貫學費,反害了本小娘輸了三百貫,大恨!”李清照數著指頭,不滿的抱怨。
“東京城外萬安門,嬌嬈班樓主人翁”在整個大宋朝是有名的,這些“男妓”專門向貴婦或者好男風者賣笑,現代的稱呼法是“鴨子”,或“人妖”。
趙興搖搖頭:“班樓都開到廣州了,廣州有那麼多無聊女嗎……阿珠,記著,以後阿媛膽敢再上班樓,給我打斷李清照的腿,我就不信,廣州城誰敢攔著我。”
李清照不滿的抱怨:“趙叔叔,你家女兒要去,乾嘛要打斷我的腿!”
趙興嘿嘿笑著:“是你領她去的,我隻問你。”
李清照還要爭辯幾句,萬俟詠已經在她身後發話了:“李家小娘,你父親寵愛你,我也就不說了,怎麼敢隨便帶彆家女子去班樓那種地方,不知道你趙叔叔人稱‘惹不得’嗎。”
萬俟詠一出現,程阿珠知道他們商量正事,趕緊一手抱著阿媛,一手牽著李清照告辭。等她們走後,萬俟詠隨手遞上謝麟地密信薄,說:“謝荊湖要求會晤,信中沒有說彆的,隻是要求我們保密。大人以為謝荊湖想談什麼?……哈哈,大人也無須為班樓的事煩惱,班樓的主人翁多數已不是男人,他們矯揉造作,隻剩下取悅彆人的本事了,嘿嘿……”
趙興接過信,掃了一眼,回答:“我知道。但女孩子家,出入這種場合,我怕傳出去名聲不好……我聽說謝荊湖已經掃平了荊湖南路的匪患,正準備進入荊湖北路,他找我,還搞得如此鬼鬼祟祟,想乾什麼?有相關情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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