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範一揚手,看到趙興嚴肅的目光,他又垂下手,無力的向源業平拱了拱手,勉強說:“無心之過,請恕在下魯莽!”
源業平委屈地說:“大人,他要拿火槍跟我比刀劍,這不是欺負人嘛?”
“他沒有欺負你。是文明在欺負你——我們地文明創造了火槍,我們這代人的職責就是拿火槍去征服全世界,讓那些隻懂玩刀劍的人匍匐在我們腳下,這是文明進步的腳步,誰無法適應它,就要被征服。”趙興公正地裁斷說。
源業平楞了一下,豁然起身,匍匐於地道歉:“帥監司勞苦功高。倒也是源某人冒犯了。”
此前,帥範之所以道歉,是因為他想到源業平在日本是趙興的家臣,而他改名“袁業平”是趙興一手操辦的,經手的人還有張氏將門的當家家主張用。此外,當時地所有樞密院、吏部當職官員都牽扯在內,按照官場潛規則,即使他揭穿源業平倭人真相。也不會有人承認的,所以他服軟了。但他沒想到,源業平的服軟也來得那麼快。
兩人相互謙讓完,趙興溫和的問:“帥監司、帥梅州,福建的事怎麼樣了?沒想到你今日能趕抵香港,倒是我失誤了,光明塔揭幕竟沒有邀請你。”
帥範拱手答:“大人,福建的事已經差不多了。此刻各地族長已經聚集在水口鎮,願意為我廣南士兵協餉,我匆匆趕回來,是想問一問明年的計劃,恰好聽說你在光明塔揭幕——如此盛事,怎能無我?!”
趙興遺憾的咂了咂嘴:“我原本以為福建悍匪能有多凶悍,沒想到他們依舊是一團散沙,隻要把刀舉起來。所有人唯恐在屈服時間上落於人後……唉。我原本想借著福建山地練練兵地,沒想到依舊是白費心思。”
趙興說完。凝視著窗外的燈海,點著腦袋繼續感慨:“打占城國,我們沒遇到什麼苦戰;打大理,我們依舊是一路行軍;打福建,還是馬到成功,真令人失望啊。一支沒有經過苦戰的軍隊,怎麼應付我們的北方強敵,萬一他們將來遇到了西夏與遼國的軍隊,該怎麼堅持戰鬥——愁啊!”
帥範心中翻了個白眼:“你趙離人跟人打仗,會允許彆人占儘優勢嗎?……我估計,這輩子我是見不到了。”
陳不群悶悶地插嘴:“我剛才還在跟老師說呢,我廣南水師最近在阿拉伯吃了個大虧。也是我的學問不夠,竟然讓阿拉伯人火攻船占了個大便宜——水師目前損失補給船七艘,中型快帆船十一艘,小型登陸船二十三艘,巨舟三艘,其上的火炮也隨船沉於海底。
我正在向老師認錯,看來,打敗一片海域的敵人,非得老師親自出馬,學生學藝不精,辜負了老師。”
帥範瞪大了眼睛:“難道這就是大人期盼地苦戰——陳鈐轄,你遇到了多少艘戰船?”
陳不群躬身回答:“具體數目我還不清楚,但當時,我們遭遇了戰船無以計數。據我所知,各船統計的戰果是,我們撞沉了不下三百艘小船,發炮擊沉了不下五百艘劃槳船。而阿拉伯人還有一種怪船,船上的桅杆不是一個,它的尾部還有一個桅杆,這種船轉向靈活,我們費儘全力,轟沉了不下一百艘這樣的船……還有阿拉伯巨船,那種戰船上可以載送三千人左右,其上有投石炮。
另外,我們當時遭遇了三千餘艘縱火船,雖然我特意選擇了開闊的洋麵進行戰鬥,但依然損失慘重……”
帥範驚奇的張大嘴:“這哪裡是大敗,分明是大勝嘛。按照你剛才說的,你至少遭遇了一支五千隻戰船地艦隊,遭遇如此龐大的艦隊,你還能全身而退,實在是高明——確實,海麵交戰,我拍馬也趕不上你。
你被縱火船燒毀了幾條戰船,這不算什麼。你知道希波戰爭嗎,在咱們周武王時代,希臘與波斯就發生了一場侵國戰爭,也就是你老師所說的溫泉關戰役。在那場百年戰爭中,希臘人使用了一種疑似火藥的火攻船,那種火藥稱之為‘希臘雪’。從那時起,希臘與阿拉伯的火攻船就稱霸世界,你遭遇了火攻船,居然帶著大部分艦隊逃出了生天,我對你的欽佩如滔滔江水……”
趙興在帥範說這番話的時候,一直表現的若有所思,等帥範說完,他馬上補充:“我剛才跟你談到北方航線——日本北方有大量地鯨魚。據我所知。所有地海軍艦隊都是從捕撈鯨魚起家的,因為一條鯨魚體重十餘噸,甚至二十餘噸,一條船是圍捕不了地,必須多艘船密切合作的才行。
在合作捕鯨期間,各船要訓練掌握風向、觀察海麵、追逐鯨魚,一旦鯨魚出現,還要學會包抄合攏、相互配合、掌握風向。及時發出攻擊……
阿拉伯人與希臘人都是通過捕撈鯨魚訓練船隊合作的,而我們的士兵隻是訓練一艘船的單獨航行,還沒有適應‘艦隊合作’,不同艦種之間地配合是由訣竅的,阿拉伯的海軍已經為此訓練了三千年。而我們三年的經驗不可能與三千年相抗衡的,幸好有這個時代最犀利的武器——火炮,這才可以占據上風。
我剛才在想,捕撈鯨魚可是一件獲利豐厚的事情。我們的海軍不妨開辟北方航線,以捕鯨作為平常地訓練項目——訓練艦隊合作是很花錢的,唯有捕鯨能做到收入大於投入,可以讓我們的訓練項目都能掙錢養活龐大的艦隊……我們可以在倭國之北的土地上設立一個永久訓練營,依靠那片冰封大陸取之不儘地冰雪,將我們捕撈的鯨魚用冰塊冷凍住,裝箱運到密州、泉州、廣州,我預計。捕鯨的收入完全可以貼補你們建立訓練營的費用。”
帥範拍著手,讚同說:“當然,一條鯨魚體重十餘噸,飼養出十餘噸肉,需要多少條牛多少頭豬,養這麼多豬馬牛羊又需要多大地農廠土地。但海裡的鯨魚卻是現成的,不需要我們花費一點糧草。
讓我算算,出動五艘戰艦。平均每條船捕撈回十條鯨魚。我估計也是大賺特賺的,且不說鯨魚肉仿佛小牛肉一樣鮮嫩。就說鯨魚的味道,還有鯨胃的特有的‘龍蜒香’,這玩意,一兩價值十七兩黃金,簡直貴的離譜。”
趙興轉向了源業平:“我們在長門有基地,再向北行,我希望在北海道、北方四個島再設立補給基地,但海軍地冬訓營,我希望設在更北方的生女真營地——這事要大張旗鼓,我要讓女真人知道,我有能力隨時抄了他們的後路。”
趙興接著轉向陳不群,又說:“如今我廣州成立了三支分艦隊,但除了第一分艦隊外,其他的人還很生嫩,他們以前駕著單個船隻出海,隻有‘船隻’的概念沒有‘艦隊’概念,我希望培養他們的團隊概念,你從三支分艦隊中抽調精銳,補充第一艦隊的損失,等你送完諸藩國國王去揚州後,直接北上,帶源推官去,他會幫助你在北方四島設立錨地,我希望你們在那片海域展開捕鯨訓練,等到明年開春,你們再滿載而下……
看來,打阿拉伯需要我親自出麵,我們用一年時間準備,等明年秋季信風刮起的時候,我親自帶艦隊南下,倒要看看阿拉伯人有什麼本事抵擋我們地大炮。”
帥範在一旁插嘴,他純粹是扇涼風、潑冷水:“阿拉伯人可是一個橫跨歐亞非大陸地大國,雖然在海上四強國手裡吃了點虧,但他們在南線的艦隊毫無損失,隨時可以聚集起超過三萬艘艦船地海量艦隊,在阿拉伯近海,我們跟他們戰鬥那是找死。但阿拉伯人絕不會離開近海,我們該怎麼讓他們離開近海,這是個大難題……”
陳不群插嘴:“我們這次最大的損失是讓廣州蕃人發現了非洲的快捷商路,如今他們已經學會直接航行到非洲,而我們的護航艦隊為了保護他們,卻要應付阿拉伯人的近岸攻擊,實在得不償失。”
帥範對此也好像早有預料,他不以為然的回答:“第一期、第二期《海事新聞報》刊登了世界地圖,而阿拉伯人掌握了緯度航行法,我宋人掌握了指南針,這兩個結合,在大海上就是無敵了……
然而,我廣州卻並沒有對這兩項技術實行保密,任何人到了廣州都會從廣東水手那裡獲得指南針技術。以後,隻要知道大概方向,知道前方必定有陸地,就能茫然無知的航行到非洲……這並不奇怪,我看到那兩份報紙,已經猜到了結局。”
說話的功夫,承辦今日開幕典禮的廣州各大酒樓已經紛紛派夥計在十二樓為官員們布設好酒席,而廣東官員們看到趙興與親信聊得火熱,已經紛紛帶領官妓走下了十三樓,抵達十二樓。不久,絲竹聲漸漸響起,官員們行酒令的一聲聲嘶吼響個不斷,眨眼間,整個十三樓隻剩下了趙興與幾名親信……還有李清照牽著她的準丈夫趙風。
大人們在這裡聊天,兩個小孩躲得遠遠的,在那裡竊竊私語,不過,好像大姐姐李清照話多,趙風依舊以他一貫的悶葫蘆姿態,有一句沒一句的哼哼著。
十二樓裡,剛才那名伎樂又唱起了《越人歌》,似乎在向新的目標進攻,在婉轉的歌聲中,趙興在空蕩蕩的大廳慢慢回答:“不怕,被蕃人發現那條商路並不是天崩地裂的事情;被阿拉伯人擊沉了我們的炮艦也不是世界末日——文明的魅力在於創造,那些戰艦上裝備的都是青銅炮,我正想全麵淘汰那些粗笨的火炮。
而火藥配方也不用發愁,即使阿拉伯人俘虜了我們的水兵,從而獲知了火藥配方,也不怕,因為配合新式的鋼炮,我們已經創造出新式的火藥。
過去的黑火藥畢竟硝煙過大,爆炸威力不強,我們廣州製造局正在研究新式火槍,新式火藥威力更大更強,相信等十來年後,等阿拉伯人弄清了我們的火藥配方,熟悉了我們的火炮,我們已經更新到新式火炮,新式火藥——文明不是收藏品,技術也不能變成為古董,隻要我們保持旺盛的創造力,阿拉伯人早晚要在這方麵吃個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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