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欺負的就是你
聽了趙興的詢問,王師儒語氣躲閃:“總得等天氣化凍……不過,你我大軍相持不下,對庶民百姓總是一番磨難,雙方罷戰,想必宋國的皇帝也樂意見到。< 極品女仙 最新章節 >”
趙興笑嘻嘻,自信而得意:“這才出動了多少軍隊,雙方才相持多少天……你放心,我們的百姓不苦,我帶的火藥還沒打光呐,大包小包的帶回去,要征用民間的役力,百姓那才叫苦……要不,你在配合我打幾天,讓我消耗點——我給你回扣!”
王師儒臉苦的勝似黃連,他難以置信地望著趙興,再望望蔣之奇,那意思是問:你大宋怎麼讓一名無賴當上了太尉,一點儒士風度也沒有。
蔣之奇苦笑以對,心說:沒辦法,我知道這廝有便宜就占,偏偏這廝對外交戰百戰百勝,甚得兩代小皇帝歡心,誰舍得撤換。
見大家都在苦笑,趙興若有所思地稍稍點頭,他轉向蔣之奇,說:“蔣大人,這場談判,既然南京道方麵沒有得到遼國陛下的授權,我以為,最好的辦法是請蔣大人退出談判……”
蔣之奇頭皮一麻,肚中叫苦不迭:這廝真實惹不得,我就心裡嘲諷幾句,這廝的報複就來了。
可偏偏趙興說的話很有道理。大宋是個極端講究麵子的政權,得知遼國方麵尚未得到皇帝許可,在這種情況下,蔣之奇還要堅持談判,等他回朝後會被禦史罵死,還會被記錄在史冊上,讓後人繼續罵……
蔣之奇正在想詞,趙興補充:“既然遼國南京道沒有得到授權。那麼談判就以廣南東路與遼國南京道之間進行——以我大宋一路與遼國一路官府相談,彼此地位相稱。” 宋時明月347
蔣之奇立刻乘熱打鐵:“也對!如此,老夫就做一個談判監督人,隻是,遼國方麵派出的監督人也要地位相當。”
王師儒噎了一下,馬上回答:“我遼國東京留守、大惕隱何魯掃古正在析津府,我等當請他出來作鑒證。”
“我同意”,趙興毫不猶豫的回答:“遼國方麵的正使是王師儒王大人。鑒證者為遼國東京留守、大惕隱何魯掃古;我方的正使便是廣南東路兵案監司,梅州守、帥範帥子連,鑒證是右正言蔣之奇蔣大人,外加在下。”
實際上,趙興在這裡玩了個圈套,暗中對遼國官員進行了貶低。王師儒此刻落入下風,宋軍若跟跟他糾纏談判的合法性,這就談不下去了。而遼國南院現在無人主持。王師儒還想再進一步,不想在這個時候,邊境戰爭擴大化,引起遼國皇帝對他能力的懷疑,因此隻能咽下這口氣。不由自主地答應一聲:“好!如此,也算妥當。”
王師儒故意忽略了:他是副樞密使,而帥範隻是一個知州,以一位副樞密使的身份。跟一位知州談判,無形中等於承認遼國的副樞密使地位等同於大宋的一名知州。而官場上,最愛計較這樣的排位、名次等小節。
不等王師儒想出新詞,趙興的問話一個接一個,逼得他不得不全力思索,全忘了對趙興予以反擊,或者討價還價。
“那麼,遼國南京路與我廣南東路商談。我怎麼肯定南京路事後會遵守協議?”
“嗯,澶淵之盟後,我大遼與宋國彼此相安數十年,這說明我大遼是遵守協議的,我們有能力遵守協議。”
“可是,我卻在河上遭受了襲擊,同時遭受襲擊的還有南洋幾位郡王,這是數國地朝貢使。他們在朝貢的路上。受到遼國卑劣的襲擊,大遼必須給出一個說法。”
王師儒答:“我大遼遵守協議——然。唯有一群浮浪子不付管束,他們遊獵至黃河岸邊,見獵欣喜,一時不合,引起了衝突,此事純屬誤會。”
趙興板著臉,又問:“他們——是他們襲擊了我們的貢使,我現在想問的是,那些‘他們’是大遼國的‘他們’,還是我大宋國的‘他們’?”
王師儒被趙興的話繞地腦袋有點發悶,他疑惑的反問:“什麼意思?”
“遼國簽署的協議,宋遼雙方約定各守疆界,互不騷擾,然而我宋國每年都遇到一群‘他們’的襲擊,我聽說這在遼國稱之為‘打草穀’,剛才王大人自詡遼國遵守協議,我想知道,遼國是否有能力約束自己的臣民百姓,或者說,遼國官府是否還有行政能力,能夠管束得住自己地領地?
若遼國無此能力,我認為一個無行政能力的官府,不配與彆人訂立約定,因為訂了它也無執行能力——當然,遼國如果已喪失了對臣民的管束統治能力,我不憚親自來幫遼國這個忙……王大人,您彆客氣,這事一點也不麻煩,我希望王大人儘快開口——你一求我,我立馬答應。”
王師儒臉一沉,轉移話題去糾纏細節:“人常言大宋國是君子之國,你我雙方談判,約定兩國國事,難道要佇立在這風雪交加的野外嗎?” 宋時明月347
趙興地問題王師儒沒法回答,因為搶劫是契丹人的民族傳統。契丹人都搶劫了一千年了,他們把每年南下搶劫邊境漢人的行為自詡為:漢人用鋤頭耕作,他們用刀劍耕作;漢人收獲田地裡的作物,他們收獲漢人的收獲。在現代,宣傳上認為這種行為“促進了民族大融合”,並認為這種“年度搶劫行為”代表了最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這意思是說:他們的搶劫行為代表了被搶劫的人地利益。
王師儒一個遼國漢儒,在他的儒學世界觀裡,給異族效勞也是“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而異族在他們的輔佐下滅亡了漢族政權,也隻是“五德循環”的一種,是符合儒家大義的……然而。他地儒學世界觀再堅定,也無法在麵對人類普通道德時,不感覺羞慚。他自認為沒有約束契丹貴族行動的能力,所以他隻能轉移話題,從儒學禮節上指責趙興,以打斷和改變談判進程。
他的職責也有道理,蔣之奇雖然覺得,目睹趙興欺負遼人。也是件快樂地事情。但他不願讓遼人抓住一點把柄,便訕訕地插話:“回屋談,也是,寒夜客來,怎能讓客立於雪中,請,王大人,請入廳!”
趙興沒有插話。他勒住馬韁,居高臨下看著王師儒,王師儒很儒生地一甩袖子,氣哼哼地催動自己胯下的蒙古驢,搖搖擺擺向城內前進……可惜他胯下地蒙古驢不爭氣。走過趙興那頭雄峻公馬時,一臉討好的媚笑,趙興地戰馬重重一噴鼻,不屑地拋了拋蹄子。那頭蒙古驢蔫頭蔫腦,一步一猶豫地在王師儒的催動下,爬過趙興馬前。
幸好,麵子上的損失在重新談判時稍稍得到補償。休息幾天後,重新談判時,趙興似乎得到蔣之奇提醒,不再糾纏於剛才的問題,但他問出的第一句話卻仍令王師儒驚出一身冷汗。隻聽趙興劈頭問:“道宗陛下春秋已高,最近身體如何?”
王師儒淌著汗,唯唯回答:“陛下尚安。”
談判是在武清縣衙舉行的,王師儒進入縣衙前,已經得到韓資讓的提醒,注意到談判雙方身份不對稱問題,他原想找機會要求宋國跟換談判使者,但發問的一直是趙興。而趙興地品級與他相當。讓他提不出來話頭。但趙興這位使節提的問題實難應付,他喜歡提問如迅雷閃電。每一個問題都讓王師儒的心肝飽受煎熬,他真想不顧身份對等原則哀求趙興回避,換上名義上的談判正旁邊那位一直不說話的帥範,但這樣一來,再提談判雙方身份問題,似乎不合適。
王師儒淌著汗,心裡泛起得過且過地念頭,他小心翼翼的等著趙興下一個問題,趙興下一個問題是:“女直人很凶猛吧?”
王師儒鬆了口氣,這問題好回答,他回答:“那些女直人不是人,他們是蝗蟲,走過之地燒殺搶掠,寸草不生。我們可以跟女直人繼續打下去,但我們無法承受他們那蝗蟲似的破壞——與他們交手,每一戰都花費巨大,後勤輜重全要依靠後方運上去,可令人扼腕的是,我大遼才遭受過災荒,土地荒蕪,糧食奇缺,連百姓都吃不飽肚子,還要供應前線將領,真難啊。”
趙興閒聊似地談起:“遼人對我大宋,不是如此嗎?怎麼金人如此對遼人,遼人覺得他們沒有道德,是一群蝗蟲?……嘿嘿,我廣南東路有點糧食過剩,這幾年糧價賤如草,也是頭痛啊。”
王師儒被趙興後麵的話吸引,歎息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趙興再問:“宋遼互市,情況怎樣?”
王師儒搖頭:“我遼國現在最缺的就是糧食,但宋國卻不願賣糧給我們,互市上交換的是茶葉、絲綢、瓷器,但我百姓肚子都吃不飽,怎麼買得起那些華麗的絲綢?倒是最近,宋國密州商人開始收購羊毛,這些過去的廢物也能換點糧食,讓牧民日子稍稍好過點。”
“一樣一樣”,趙興意味深長的笑著:“我大宋限製糧食出售,你大遼不是也限製戰馬出售嗎,都一樣啊。”
王師儒已經被趙興引逗地思路岔到一邊了,他不像個談判使者,反而像個憂心忡忡的老農,憂愁地說:“我聽說,最近臨海軍開辦了海上互市,我南京路多有牧民前往臨海軍交易,羊毛這東西,過去牧民都當廢物焚燒,沒想到宋國陛下仁慈如斯……聽說那個海上互市貨物很全,哼,錢都讓臨海軍那群蛀賊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