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都想來占便宜
曾布指著盟約條款解釋,說的語言裡有很多新詞,某些新詞趙佶隻在趙興的信中見過,這令他深度懷疑曾布在鸚鵡學舌,他說:“陛下,過去我宋人入遼境刺探消息,形象太明顯,遼人一眼可以看得出來,但有了那個墟市就不同了。< 遠東帝國最新章節 >宋人可以打著商人的幌子在遼國的地盤上公開活動,收買、刺探,顛覆……無所不用其極——此其一也。
其二:許可證製度。我就知道趙離人老是給人下套子,陛下,這‘許可證’是什麼意思,我們許可他才能進入墟市,持證與遼人交易。且不說販售‘許可證’可以給朝廷增加多少收入,隻說這許可證又規定審核年限,若哪位宋商做的不滿意,我們隨時可以取消他的許可——如此一來,所有派往那個城市的宋商豈都捏在朝廷手心。
其三,遼國人想用戰馬換火藥,換火槍……這其中做手腳並不難,我知道那火槍離了合適的火藥,就是廢材一根,而火藥成分複雜,隻要在配方中稍稍做做手腳,遼人的火藥就遠不如我們朝廷的軍隊。兩軍對壘豈是兒戲,隻一點射程差距,就讓遼人把軍隊命門送給我們。
臣此前,也曾細細研究過趙離人與蔣之奇的彙報,趙離人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遼國雖然虛弱,但不做好萬全準備,我們尚且吞不下這頭駱駝。他還說,傳聞女直人比契丹人更凶狠,萬一我們乾掉了遼國人,疲筋力竭,再遇到了女直人怎麼辦?……”
韓忠彥在一旁插嘴:“沒錯,遼人自澶淵之盟後。雖然年年騷擾不斷,但總的說來,已不再大舉南侵,銀十萬兩對我們來說隻是小菜,所以遼人並不可懼,多年以來,我們已經知道遼人大體是遵守盟約的,但女直人能不能遵守盟約。鬼才知道?
趙離人說得好:為了讓那兩條狗鬥的久一點,我們該用火藥等商品搬空遼國的金庫,搬空他的牧馬場。這些火藥要做手腳,官府不好出麵,交給民間。做過手腳的火藥威力雖不如我朝軍隊,但契丹人拿去對付女真人,那是足夠了。讓他們撕咬去吧,我們不妨兩邊都賣點武器。誰弱賣給誰多一點。”
曾布微笑著搖晃著那份盟約:“趙離人說要借此撬開遼國一個口子。現在他已經用火藥換回遼國一片土地,建立一座新城……誰知道還有什麼,萬一遼人把家底倒空了,或許,他們還會換給我們一些彆地。”
趙佶通的一下站起來:“換彆的!?——昔日太祖留下封樁庫。原打算用錢換遼人的腦袋,趙離人若能用錢買回來燕雲之地,他便是朕的良輔,朕一定厚厚封賞。” 宋時明月350
稍停。趙佶意味深長的說:“祖宗之法,誰取得燕雲之地,便是異姓也能封王,趙離人若能為朕取回燕雲,朕不吝嗇一個王爺。”
說來也奇怪,君臣光顧熱烈地討論金錢能否換來更多的東西,之前趙興意圖不明地兵壓黃河兩岸,又未經朝廷許可擅自與遼人交火的行為。卻被有意無意地忽略了。它悄無聲息,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甚至連趙興與遼人地火線交手,都仿佛是一群鴨子在河岸上叫兩聲,那麼不足為奇。朝臣們隻顧討論新城市該用來乾什麼,沒人願意提新城市是怎麼來的。
按說臣子不提,皇帝心中該有芥蒂,畢竟挑戰皇權是曆朝天子最忌諱的。但趙佶太好大喜功了。在正常的曆史上,即使他到了四十多歲了。也依舊好大喜功。趙興與遼人那場說不清勝負的戰鬥,讓趙佶看到希望,一個戰勝遼國的希望。此刻,他心中全想著超越先祖,恢複幽燕——全不顧對方的“大不敬”。
曆史上,說趙佶昏庸也因如此,他執政期間宦官梁師成、李彥等偽造聖旨,禦史告知他後,他不過一笑置之……
話題轉向了遼國方麵的虛實。前線地曹煜、張敦禮,參與談判並深入遼國的蔣之奇已陸續傳回了他們的目擊與耳聞。將門子弟談及新式武器的巨大威力,令他們耳目一新,蔣之奇談及武清知縣何好古的主動投靠,令他們又看到了遼國人心地向背。曹張二人還做出了大膽的預測:趙興趙大膽的經曆證明,由石氏將門引入軍中的火藥,經過80多年地發展,已經演化成一種成熟的武器;同等數量的火槍兵,完全可以對抗相同數目的騎兵,甚至一倍騎兵……
正是這種預測讓趙佶看到了奪取幽燕的希望。
大宋什麼多,人多錢多。
有錢可以多造槍,有人可以多拉兵。
訓練一名熟練的弓箭手需要三到五年,而訓練一名火槍手隻需三個月,這種前景令趙佶興奮不已。他轉向曾布,和藹的問:“曾卿,你同鄉曾公亮曾編撰武經七書,其中也描述過火器,曾卿也擔任過樞密使,不知是否了解火器。”
曾布嘿嘿一笑,答:“陛下,曾公亮乃泉州晉江人,臣為南豐人,我二人並不是同鄉。而《武經七書》也不是一個人編撰的,故此,臣對火器不很了解。
不過,當初密州梨花槍入京地時候,臣曾觀賞過,發現它與《武經七書》上記載的一種火器很相似,書中記載的那種火器名叫‘雷火鞭’,目前我禁軍中也有少量裝備,它與廣南火器的區彆在火藥配方。
趙離人鼓搗出的火槍威力十倍於梨花槍,軍器監曾經下令趙離人敬獻新式火藥,但趙離人拒不交納,說此物乃民間商家的祖傳密藝,我朝不與民爭利,所以他不能催逼。此外,他還提到:火藥配方交與朝廷,怕朝廷又寫入書中令人觀看,或者販售給敵國。後來,果然有環慶私自販售火器給西夏人的事,軍器監再不敢索要了。
我聽說,趙離人在廣南專門置火器局在一座孤島上,四周由水軍密切看管,那裡出產四種炸藥,一種是開山修路用的泥土炸藥,威力強大;另一種是做煙花爆竹用地;還有軍中常用地毒火球火藥。再就是廣南火槍中用的顆粒狀‘黑火藥’。
就因為趙離人不願交出火藥配方。所以軍中推行新式火槍不甚積極,後來軍器監也曾密製過‘黑火藥’,可惜威力總不如廣南火藥,或許這裡真有祖傳秘法——臣因那場爭議才知道,這火槍威力雖大,沒了匹配地火藥,也就是一根燒火棍。”
曾布沒有學過化學,他隨口談到黑火藥。卻並不知道化學上對“黑火藥”的定名是非常嚴格的,即使硫、硝、木炭各組分完全一樣,隻要其中三者比例稍有不同,哪怕出來的東西依舊是黑色依舊能燃燒爆炸,但它已經不叫“黑火藥”了。 宋時明月350
科學是嚴謹的。譬如“生理鹽水”,唯有含鹽量在0.9%的鹽水才能被稱之為“生理鹽水”,不是這個濃度的鹽水,即使它除鹽與水外不含其他物質。也不能稱之為“生理鹽水”。
再譬如:五水硫酸銅被稱之為膽礬,呈藍色;堿式硫酸銅也是硫酸銅結晶,但它特指由硫酸銅和氫氧化鈣反應製得,顏色是綠色……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武經七書上記載的三種火藥配方,都不是“黑火藥”。而軍器監仿製地火藥,也不是黑火藥。
趙佶沉默片刻,扭捏地說:“朕這就下詔:傳趙興入京奏對。各位愛卿。到時一定勸說趙卿以國事為重,最好把火藥配方交給朝廷。”
群臣聽了這話,一起皺眉——趙老虎的便宜不好占,迄今為止,遼國人、西夏人、大理人、交趾人巷戰他便宜,有的人都把國家丟了。章惇最好,隻是丟了官,狼狽出京。可性命還在。官家讓我們開口。容易嗎?
此時,身在黃河口的趙興並不知道朝廷中有人算計他。他正在仔細觀察朝堂大人所議論的“雷火鞭”。
這是一種鞭形兵器,形狀類似十八般兵器中的鋼鞭,不過這鞭中心有個洞,鞭柄處有一個放火撚的孔,使用的時候,用一根火繩點燃鞭柄處地藥撚,藥撚引燃鞭身內藏的火藥,火藥焰流噴出,發出巨大的聲響,所以稱之為“雷火鞭”。
“不知道往裡頭塞上我們的火藥,會怎麼樣?”趙興耍完一趟雷火鞭,若有所思的說。
“一定炸膛”,帥範毫不客氣地回答:“這雷火鞭中塞的火藥是軍器監研究出的配方,成分裡摻有鐵砂子、砒霜、狼毒、黃蠟、巴豆、清油、瀝青等等。它沒有爆炸威力,所以內膛壁光不光滑無所謂,是否有沙眼孔洞完全沒關係。
但咱們的火槍,因為使用地炸藥不一樣,加工精度要求很高,你現在往裡頭裝我們的火藥,鐵定是會把這根雷火鞭變為‘鐵烙錐’(《武經總要》對類似手榴彈狀投擲炸彈的稱呼,後來日本沿襲此一稱呼稱之為‘焙烙’)。”
趙興掂著手中滾燙的雷火鞭,衝曹煜笑著說:“我手中也有一部《武經七書》,可惜我從沒有看完。當初是嫌它整本書沒有分段與標點,看起來眼暈,所以掃了幾眼就扔到了一邊。後來,這部新書重新加注標點與段落後,我又太忙,一直沒時間靜下心來查翻這本書。
好笑我當初尋找火器原型,首先想到的是西夏銅手銃,卻不知道我宋軍中也裝備了這種類似銅手銃的火器……嗯哪,原來在密州的時候,我就納悶,梨花槍上為什麼要鑄幾個形同竹節的凸起,現在我明白了,原來軍器監地人在不自覺的仿製雷火鞭做出的鞭節……”
這雷火鞭是捧日軍與拱聖軍帶來的,宋遼會談結束後,趙興席卷著武清縣的家當緩緩退向了黃河北岸。因為天寒地凍,黃河上已經結冰,趙興便提前退回順保寨,而由蕭氏兄弟領著武清縣百姓繼續遷往黃河入海口。登岸後,趙興又在順保寨遇到了帶領拱聖、捧日兩支禁軍抵達的曹煜。
曹煜納悶的指點了一下雷火鞭,反問:“離人,這雷火鞭可是鋼鐵鑄造。你說火藥能讓它炸膛,我不信,不如你裝填上火藥讓我試試。這黑火藥是什麼東西,我又不是沒見過,從小到大,我過新年的時候都是玩爆竹長大地,它能夠炸裂這麼厚地鐵壁——試試,你給我試試。”
這根雷火鞭中間地槍口非常細。細地類似於現代的小口徑步槍,它的外觀仿造傳統的兵器鐵鞭——就是年畫上門神尉遲恭手裡拿的短鞭,長不過四十厘米,鞭身鑄了幾個骨節,粗大的鞭柄上有一個孔洞,是為火撚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