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我等先去大人府上尋找,未發現帥監司地蹤影,所以我們隻好來宣德樓前等候。”
曾布已經站不住了,他直催促:“離人,先去皇宮,陛下在那,陛下的安危最為要緊,先安撫皇宮裡的士兵……十倍薪水,你真舍得。”
趙興解下佩劍遞給那幾名朱雀軍軍官,吩咐:“拿我的劍去,告訴諸軍,有膽敢出營者力斬不赦,請他們稍安勿躁,我等會就去軍營,與他們商談解決辦法。”
皇宮內,宮娥已經武裝起來,他們手拿著刀劍、棍棒、掃帚,強作鎮定。曾布領著趙興先去皇帝寢宮問安,小皇帝連殿門都不開,在大殿內回答:“趙卿,且去安撫朱雀軍,再來問安。”
趙興衝著殿門拱拱手,站在台階上高聲說:“陛下,曾相在這裡,請陛下打開大門。由曾相入內陪伴,臣這就去安撫朱雀軍。”
門內沒有回答,曾布有眼色,馬上喝斥趙興:“汝且去,老臣在台階上守候便已足夠……等等,把你的配槍給我。”
趙興隨身帶著三支手銃,佩劍送給了朱雀軍軍官,他又解下兩支手銃遞給曾布。轉身向朱雀軍皇宮內的駐地奔去。
朱雀軍營房裡,士兵們吵成了一團,數個太監手持棍棒圍在院口,見到趙興進來,絲毫沒有攔阻的膽量。他們瑟瑟發抖的看著趙興走進院內地背影,正在心驚膽顫間,院內地喧鬨陡然停止。
剛才,朱雀軍地嗓門實在大。炮火中練就地大嗓門扯起來,令習慣溫文爾雅的太監們極度恐懼,但現在,聲音消失的太快,以至於太監們懷疑,院裡的那些朱雀軍士兵是否頃刻間被趙興秒殺。
大太監梁師成低聲嘀咕:“好威風,好煞氣,都說趙太尉領著十二個侍從坑了吐蕃三萬精銳。咱家那時驚的下巴脫了臼,原來那是真的,瞧,趙太尉這一進去,裡麵都變成死人了。”
趙興背著手,悠哉遊哉的走進朱雀軍大院,朱雀軍士兵見到趙興,立刻叉手不離方寸。大氣也不敢吭一聲。趙興慢慢地走了一圈,點手喚過一名士兵。招呼:“史三郎,我記得你是環慶童兒營的孤兒,汝父陣亡在西夏,寡母改嫁,是汝父軍中胞澤幫襯才養大了你……我聽說你前年成了家,娘子給你生了個兒子,傳繼了史家香火,是吧?”
史三郎腿一軟,跪在地上,將頭磕的邦邦響,口稱:“義父,是你當年在兒童營收養孩兒,孩兒才有了今日,大恩大德,永誌難忘。”
趙興又一指人叢裡幾名士兵,一一召喚:“施慶生,寇一郎,趙三、馬四……你們都是當初環慶童子營的人吧,我記得你們今年也有二十了,成家了嗎?”
被趙興點名的朱雀軍士兵跪倒了一地,口稱義父,頻頻向趙興叩頭。趙興不理他們,指著人叢中另外幾人,招呼:“翟九,我記得你家門前有棵柿子樹,結的柿子很甜,當初你來廣南的時候,還記得給我帶上一簍柿子,可你去年怎麼沒給我家送柿子?”
翟九涕淚交加:“大人還記得我家的柿子樹,嗚嗚嗚。”
五百名士兵,趙興能記得一小半人地名字,被他點到名的人跪倒了一地,其他的人猶豫片刻,也隨大流跪倒在地,趙興見到士兵情緒都平靜下來,他繼續說:“各位知道此地是何地?大宋皇宮!皇宮裡住的是陛下,驚擾了陛下,那是謀反,誅九族的大罪,一旦你們邁出這個營門,誰也救不了你們,不僅你們要首身兩段,連你們地家人親戚也不能幸免。史三郎,你兒子也活不了;施慶生,寇一郎……你們的家人都活不下去,這是你們需要的結果嗎?”
史三郎叩頭出血:“義父,活不下去了,我們朱雀軍看著風光,開銷太大,每天要唰三遍槍膛,可軍器監不給配發桐油,說是沒這筆費用。義父的規定又不能不遵守,大家隻好自己掏錢買桐油,我等現在拿地是禁軍俸祿,但禁軍的刀槍弓箭一年不搭理一次,而我們每天都要打理數次,官府發的錢彆說養家糊口,連正常的開銷都不夠,我們要靠曆年的積蓄進行貼補。
義父,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我等當兵打仗,原是拿命換錢,換家人一個活路,可現在連我們自己都活不下去,如何顧及得家人……”
史三郎的話引起一片嗚咽,那史三郎膝行幾步,抱住趙興的大腿嚎啕:“義父,救救孩兒吧,你還是讓我回你身邊當兵,哪怕再去環慶前線也行,這皇宮守衛,表麵看風光,實際日子入不敷出,義父,你不能扔下孩兒不管。若義父不顧而去,今日孩兒便死在你麵前。也算一個痛快。”
趙興沉默片刻,撣撣身上的土,冷冰冰地下令:“諸軍,起立,列隊,空手出宮。”
趙興沒給大家一個答複,但大家能空手出宮,這意味著。他們有可能免除了宮內守衛的職責,朱雀軍士兵默默無言,眨眼間排列好隊伍,徒手走出營門。
此時,皇宮裡殿前三司的軍隊已經趕到,但他們看到趙興背著手目送這支隊伍,不敢過分煎迫,隻堵住了前往皇宮寢殿的道路。而後任由士兵出宮。
送走了最後一名朱雀軍後,趙興趕往皇帝寢宮,此時,小皇帝已經打開了殿門,曾布坐在門檻上。蔣之奇立在門內,韓忠彥在殿內陪著小皇帝。
趙興徒手上殿,摘下了烏紗帽,向小皇帝叩首請罪:“臣有罪。臣管束不當,使諸軍嘩變,請陛下降罪。”
小皇帝也不糊塗,他溫言安慰:“卿有何罪,剛才曾相解釋了,朕沒有想到朱雀軍薪俸如此優厚,趙卿,如此厚賞。廣南養了多少軍隊?供得起嗎?”
曾布已經返回殿中,但他依舊維持著那副忠心耿耿,義薄雲天的大無畏態度,渾然忘了初聽兵變消息,曾經被嚇得麵無人色。聽到小皇帝點自己地名字,他“胸中自有百萬兵”樣的挺挺胸,晃了晃趙興送給他的手銃。這一晃悠,引來了一個斥責聲:“曾相。陛下麵前。休得亂舞刀兵。”
這個聲音是趙挺之,曾布哼了一聲。狠狠地瞪了趙挺之一眼,乖乖地收起槍。
禦座前,趙興叩首回答:“陛下,說起來這支軍隊並不難養,雖然養活這群勇士花費巨大,但很值呀,數年前,我們三千人攻入占婆,占婆國付的費用,足夠我們養活他們三年,接下來,我們又用了三千人占領了整個大理——陛下,昔日郭逵、狄青征南,動用大軍二十萬,民夫無數,耗費錢糧無窮,這幾千人地軍隊,開銷怎麼也比二十萬大軍來的廉價。
臣一直以為,給一個人二十倍地薪水,他就有二十倍的勇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說的就是這事。臣用禁軍十倍的薪俸奉養一支純火器部隊,他們人數必然大大降低,能量卻遠超禁軍十倍——而這一切不是已經驗證了嗎,他們數千人就能毀滅一個國家,一支‘半軍’就能與遼人三個軍司抗衡,此等勇士,花多少錢獎賞都不夠,更況且,隻要讓他們打敗了敵人,敵人會替我們付錢養活他們,所以,朱雀軍雖然花費巨大,總的核算下來,臣廣南之地沒有受到他們的拖累,相反,因為他們連續滅國,反而給我廣南帶來豐厚的利潤與戰利品。
陛下剛才問廣南總共有多少軍隊,水軍且不論,因為那些水師戰船都是效用船,他們一邊巡邏,一邊護送商船,順帶運送些貨物,那支軍隊是給廣南掙錢的,所以不在兵冊上。至於陸軍嘛,我廣南總共有五軍,分為妖魔鬼怪與朱雀軍,其中朱雀軍四千人,範純粹大人先帶走了五百人,後來臣又給他送去一千人,等臣返回黃河南岸後,又給他派去一千人,此刻,臣手頭尚有朱雀軍八百人,外加傷兵三百餘人。
至於妖、魔、鬼、怪四軍,以除魔軍人數最重,軍中有火炮兵一千人,輔助兵五千,火槍兵一千人,輔助兵兩千,此外就是長矛兵,他們算在輔助兵種裡,合計一萬一千人。
其餘三軍,平妖軍有三千夷人,已經進駐廣西與大理;鬼軍三千人,駐紮大理與吐蕃邊境;怪軍三千人,前往福建,接替朱雀軍未儘之剿匪工作。零零總總,整個陸軍加起來約三萬人,這數目要算上輔助兵。聽起來士兵雖多,但廣南兵力仍然匱乏,常常令我感到捉襟見肘。”
小皇帝詫異地問:“我記得你來信曾經抱怨,廣南禁軍名額隻有一千二百人,尚不及你的家丁多。怎麼猛然之間,廣南多了三萬名額?難道樞密院竟然許了你私自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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