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興每年往皇宮送入巨量禮物,而且從來不歧視太監們,大多數太監對這位壯漢非常有好感,大尚局一名小頭目聽到趙興地要求,連忙吩咐手下再去禦廚取來更多的食物,而後。他笑著向趙興拱手:“太尉大人可瞧不上今天地吃食,這些吃食對太尉大人來說,未免失之精致。我這裡有幾隻胡麻餅,雖比不上曹婆婆的肉餅,但也不差多少,太尉大人先墊墊饑,小的們馬上給太尉取好吃食來。”
聽到趙興上樞密院竄門,樞密使蔣之奇連忙帶著兩名副樞密使出迎。聽到太監們這樣說,他不滿的調侃:“大閣,敢情我們平常吃的都是粗食,唯有太尉大人不好供啊,他來了。才拿出好東西,大閣好不厚道。”
抱怨完畢,不等那名太監回複,蔣之奇轉臉衝趙興拱手。笑著說:“太尉來的正好,夏國差使副令能嵬名濟等,近日詣闕,進上誓表謝恩,及進奉禦馬。遼國遣使臨海軍節度使耶律應,副使中大夫,守秘書少監,充乾文閣待製王衡。也來祝賀新皇登基。太尉大人精通外事,該怎麼處理這兩國使節,我等也聽聽太尉大人的意見……來,邊吃邊說。”
蔣之奇一邊招呼,泰森已在趙興的許可下,走進大尚局盛飯地木桶,他望了一眼木桶,發現桶內所剩食物不多。乾脆連桶一塊抱起。直接撈著桶裡的食物開吃。
趙興走進蔣之奇辦公的房間,幾杯清茶下肚。饑火更加勾動起來,他順手抓起一隻胡麻餅,剛啃了兩口,回去取飯的那名太監反轉,通報說:“官家聽說太尉入宮,特意召喚太尉入禁中賜宴,同去的還有兩名相公。”
趙興早先就發現,國人喜歡邊吃邊談重大事件的習慣,有可能是在宋代養成的。宋人就喜歡這樣,把特彆重大的事情放在酒宴當中,等氣氛熱絡了,才趁機說出,而後彼此商議。這習慣雖然深受後人詬病,但在古代農奴製下,這種執政方式,卻被當作“君子政治”典範,開創這一習俗地大宋皇帝樂此不彼。
禁中,皇帝高居龍案之首,兩名相公一左一右坐在桌案上,桌案中間擺著大堆的食物,兩名相公手頭堆著大堆的文案,數名宮女侍立在兩相身邊替他們磨墨,太監麗彥今日當值,守在皇帝身邊。兩位相公麵前的硯台裡磨的是黑墨,皇帝麵前地硯台裡磨的是丹砂——宋代尚紅,所以皇帝用紅顏色的筆書寫意見,這叫做“朱筆欽點”。
剛登基的小皇帝還算勤政,他能夠親自批閱卷宗,而以後,在趙興地記憶中,似乎幾名掌璽太監完全把持了奏章批複的工作,比如梁師成、李彥。
現在這個辦公氣氛有點類似於羅斯福的“爐邊談話”,在親切的氣氛中透露著一絲隨意,一點不拘小節,一點家常味道。趙興在太監的引領下,坐到桌案上,皇帝提了提朱筆,示意他自己吃飯,而後側耳傾聽兩位宰相的彙報,兩位宰相隻在趙興進來的時候瞥了他一眼,衝後者點點頭,而後一邊就著清茶吃點心,一邊隨心所欲的取用著禦用點心,便等待皇帝批閱奏章,邊隨手翻弄著下一份奏折。等到皇帝批閱完了,他們已在肚裡組織好語言,喝一口清茶漱漱嘴,又開始彙報。
眼前這幅場景趙興隻在現代宋人圖畫中看見過,卻沒想到自己能位列其中。想到他在密州看到地那副《太祖蹴鞠圖》,畫麵上皇帝一身便服,跟幾個大臣搶球踢,一夕仿佛也就是眼前這幅輕鬆隨意樣。
如果張擇端在這裡,是不是也會畫一幅“徽宗理政圖”,用於流傳後世,如此一來,我是不是一不小心,也把自己寫進了曆史?!
趙興一邊去用著食物,一邊側耳傾聽著徽宗與兩位宰相的問答,心裡暗自想。他不知道,張擇端沒有留下徽宗的形象,留下徽宗形象的是蔡京,蔡京畫的多幅畫,畫麵上陪伴宋徽宗的人物,後人稱之為“北宋六賊”。其中就有大學士王黺問政徽宗的形象。
“詔,依例回賜西夏使節銀器,衣著,各五百匹兩”,趙佶批複說。
批複完西夏求和使、外加謝恩使嵬名濟,宋徽宗抬眼望望趙興,隨口說:“廣東轉運判官燕瑛是趙卿屬下的?這人才乾如何?”
“馬屁精!”趙興簡單評價。
宋徽宗有點尷尬,他急喘了幾口氣,繼續補充:“朕無端得位,思想起來,當初端王地封號實在祥瑞,高炎師曾建議,我把端州封地改為辛慶府,或者升龍府。你不在廣州,我把這兩個名字送去廣東谘詢當地官員,那燕瑛回答說:辛慶府地名字,恐與交趾、西夏王都重複,而升龍府也與交趾音同,他寤夜思之,以為不如改為‘肇慶府’,方顯得吉慶,趙卿乃坡公門下高徒,不知卿以為,肇慶這個名字怎麼樣?”
燕瑛果然是個馬屁精,不過該馬屁精起的這個名字確實高明,肇慶,既寓意了端王無端得位地突兀,也等於間接撇清了趙興與端王預先勾結的嫌疑,而且這名字充滿了喜慶,確實祥瑞。
“此帝王家事也,臣不敢議,不過,肇慶,這名字叫起來格外爽朗。”趙興回答。
趙興的意思是說:端州是小皇帝的封地,該叫什麼名字就屬於小皇帝自己的私事,這就是封建意識,領權意識。小皇帝愛叫什麼名字純屬個人愛好,本著尊重領權的原則,趙興不予置評。
可趙興還忘了,他所引用的“帝王家事”這句諺語,北宋名臣還有一句更為著名的反駁話:“天家無私事,家事即國事。”
不過,在場的曾布與韓忠彥顯然無視這句諺語背後的典故,韓忠彥肚裡罵一句:“馬屁精,這才是真正的馬屁精。”隨即,他將目光盯在自己麵前的奏折上。
要說馬屁精,曾布也是個馬屁精,所以他對趙興的話深表讚同,附和說:“肇慶府,這名字一聽就透著喜慶,肇慶肇慶,我大宋由是而慶,甚好。”
曾布年輕的時候也有大才子的稱號,得曾布與趙興的肯定,小皇帝很開心,他提起朱筆,在奏章上書寫了幾個字的批複,轉手將奏章遞給旁邊的太監,吩咐:“速用快馬送去廣東。”
批複完這份奏章後,小皇帝又一指遼國的賀表,問趙興:“趙卿,遼國可勝嗎?”
這是小皇帝第二次問出同樣的問題,看來超越祖宗的心思在小皇帝心中依然灼灼燃燒,趙興以前的回答並沒能安撫這名急功近利的小孩。按現在人的說法,小皇帝是患上了年輕人的浮躁病,據說這是內分泌問題,人到了三十歲以上,體內激素才不再分泌衝動激素。
可曆史上,小皇帝是個到了老年依舊做事莽撞的荒唐皇帝,這也許是他的藝術家氣質作祟。趙興掃了一眼兩位宰相,韓忠彥頻頻暗示他否決,曾布則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可勝!”趙興回答:“可勝,我大宋還沒有做好準備,遼國可是一個萬騎之國,陛下若給臣十年時間準備,臣當為陛下恢複幽燕。”
小皇帝激動的站了起來,在地上走了幾圈,回到自己的座位前,拍著桌子說:“太祖遺訓,複幽燕者,異姓當為王,趙卿若能為朕恢複幽燕,朕當以王位賞卿……”
停了片刻,小皇帝激動的心情稍稍平複,韓忠彥冷冷的插話:“陛下,如今是二月底了,可廣東的押錢綱還沒有送上來,太尉大人現在在這,本相以為這事還要問問太尉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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