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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將愛意寄山海 梨遲 13909 字 4個月前

但我的沉默似乎就是答案,他察覺到了,再次回過頭,帶著點笑:“打字都不會啊 ?”

他的語氣沒有嘲笑的意思,我卻格外覺得臉紅。

我很不好意思地點頭,“嗯。”

“沒事,現在用拚音輸入法打字練練就會了。你家裡管你用電腦嗎?”

我搖頭,“不管。家裡平常隻有我。”

“喏,看這個。”

周嘉也下巴抬了抬,示意我看電腦。

我湊近一些。

他用鼠標指著上麵的網頁,“我剛剛搜了一下網站,你喜歡寫可以發到網上嘛,說不定有人喜歡你寫的。我聽她們女生說過,這個網站的言情最火,應該特彆適合你。”

說完,他回頭問我:“你應該是寫言情吧,不寫耽美吧。”

我茫然問他,“什麼是耽美。”

“耽美……”周嘉也難得的哽了哽,“開學了你去問你前桌,她愛看。”

“我跟她沒怎麼說過話……”

“那就彆問。”

“哦。”

周嘉也把電腦前的位置讓開,讓我坐過去,他在旁邊教我怎麼注冊。

怎麼申請成為作者,怎麼添加作品上傳文字,我一個不怎麼玩電腦的小白,他就那麼一步一步耐心教我。

他用他的信息隨手注冊了一個,就為了給我演示步驟。可他隨手填上去的那個名字,我卻悄悄記下。

他教完我就讓我自己來,但我操作不熟練,看什麼都覺得新鮮,每點開一個網頁都怕自己點錯。

他隻是在我身側靠著椅子,懶洋洋笑著看我,“隨便點,電腦壞不了,壞了也不用你賠。”

話是這麼說,但我還是很謹慎。

他看了一會兒就走開了,我不知道去哪,等了好一會兒都沒回來,但是我一個人反而膽子大了一些,不知道怎麼點出了一個網頁小遊戲,玩得有點笨,但有點上頭。

周嘉也回來就正好看到我在這裡呆呆的玩連連看,鼠標都用得不熟練,握著拖過去半天才能點到我想點的地方,第一關都沒有過。

我聽到手邊瓷碗在桌麵上放下的細微磕碰聲。

轉頭,看見一碗冒著熱氣的麵,上麵還有一個煎蛋。湯很清淡,沒有多少辣椒,我才來南苔半年多,吃不了太多辣,上次在文和街他就已經領教過。

我愣愣望著他。

他卻已經在看我的電腦屏幕裡玩得稀爛的連連看,光線映入他的眼,他笑得燦爛好看:“就這第一關你打了十分鐘?”

我:“……嗯。”

“看好了啊。”

“嗯。”

他伸手握過鼠標,我下意識抽開手,某一秒還是和他的手擦過,細微的觸動,而他無所察覺。

隻聽到鼠標一陣清脆的響,幾秒之後,屏幕上就已經跳出了大大的過關字樣。

他把鼠標鬆開,又懶洋洋靠回椅子,眉骨微抬,視線指向那碗香氣撲鼻的麵:“寫了一下午,不餓?”

我端過來,“謝謝。”

我其實不挑食,也不講究吃什麼,難得他還惦記著快要到晚飯的點了,去給我煮了碗麵。

我隻當是尋常。

可是下一秒聽到他說:“我們這邊過生日都是要吃麵的,寓意長壽,所以也叫長壽麵。雖然現在補上有點晚,不過就是圖個吉利。”

熱氣氤氳上浮,停滯在我下垂的眼睫,蒙上一層濕潤的霧氣。

我一聲不吭沉默吃完了那碗麵,外麵的天色漸漸暮垂,而他在一旁我裝好了書包。

我吃完了最後一口,把碗虔誠放下,很認真地感謝他:“很好吃。”

他眉目勾著笑,沒點要謙虛的意思,他把我的書包拎起來,“走吧,送你回家。”

而我一路上隻是很乖的跟著他。

夜風漸起,在微涼的溫度裡,他的發梢肆意吹拂著,沾染了萬千燈光。

他的手隨意垂在身側,指節修長有力,另一隻手單肩背著我的書包。

他個子很高,我要仰頭才能望見他的眼睛。

路燈從他的身側劃過,片刻勾勒著他的側影,像是降臨人間渡我片刻的神明。

我希望這條路可以一直走,一直一直向前走。

哪怕隻是餘光裡看他,可我永遠能夠在他身側。

可是路到了公交車站就停下,周嘉也依然送我到了車站,目送著我上車,讓我到家後給他打電話報平安。

臨走之前,他站在暮色裡,夜風溫柔,他朝我笑道:“有什麼不會就問我,早點成為大作家,到時候要給我簽名,聽到沒。”

“那我要是成不了大作家呢……”

他笑得太好看,我沒頭腦就冒出了這一句。

可他絲毫沒有灌雞湯鼓勵我的意思,伸手把我外套的帽子拉上來扣在我腦袋上,語氣故作凶狠地說:“給我有點夢想,說什麼沒誌氣的話。”

我頂著帽子上了車,躲在人群裡,借著夜色燈光看著他。

抱在胸前的書包很沉很沉,胸口的跳動卻很難克製。

回到家後,我打開了電腦。

我是真的不太會操作電腦,基本上都是靠著學校的計算機課學得一點皮毛,那為數不多的計算機課還總是被老師占用,再加上我不太喜歡玩電腦,用得也很少,學的那點皮毛也用得很生疏。

趁著記憶還新鮮,我飛快打開了那家網站,注冊,填寫,申請成為作者。

看著彈出來的填寫筆名的輸入框,我再次犯了難。

我沒想過發出來,所以從來沒有想過筆名的事。我隻是自己喜歡寫,沒想過發出來,所以從來沒有想過筆名的事。

第二天就是開學,那一晚我卻很晚才睡。我打字很慢,電腦本就用得不熟練,連一些標點符號都不知道該怎麼打。

可是熱血難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周嘉也給我灌得雞湯太滾燙,我一直處於心跳沸騰的狀態,前所未有的迫不及待想做一件事。

但一邊百度怎麼打出那些標點符號,一邊龜速把自己本子上的第一章打了上去,過程實在漫長,最後,手心顫抖的,像是啟動一個儀式一般,鄭重其事的點下了發表鍵。

不出意外,第二天早上差點睡過頭,做飯阿姨見我遲遲沒有出來洗漱,才發現我居然還沒醒,連忙把我叫醒。

我匆匆洗漱,頭發來不及紮,隻飛速拿了根發圈,帶著早飯飛快出了門。

開學這天的公交車特彆擠,我夾在人堆裡喘不過氣。下了車,一邊加快腳步往校門口走,一邊伸手紮著頭發。由於沒有鏡子,不確定自己能紮成什麼樣,所以隻籠統在腦後束了個低馬尾。

走進教室時,班上已經大部分人都來齊了。

我從後門偷偷進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剛拉開凳子坐下。旁邊忽然有人叫我名字,“林薏,怎麼回事,遲到了啊。”

要不是周圍都是同學,我就要去捂周嘉也的嘴了。

我飛速抬頭看了一圈教室,還好,老師還沒來。我做了一個噓的手勢,急道:“我沒有遲到,你小聲點。”

“噢——”周嘉也吊兒郎當坐在那兒,一臉的笑不像個好人,慢悠悠問我:“怎麼回事,來這麼晚。”

我解釋:“昨晚睡得晚。”

他挑了下眉,“有多晚。”

“兩點多……”

他笑一聲,但並不意外,“這麼晚啊。叫什麼名字,我回去搜來看看。”

“……”

周圍都是同學,我生怕彆人聽見,我真的很想去捂他的嘴。老師也在這個時候來了。

隨後就是組織各科課代表收作業清點作業,然後開始表彰上學期的期末考試成績,周嘉也的進步很大,入學的時候成績墊底,如今老師對他非常滿意。他人緣好,性格也好,說到他的時候,班上都是起哄鼓掌,喊著牛逼。

他在一片熱鬨掌聲裡又自信又臭屁的應著謝,那語氣完全沒有點謙虛的意思。本來很正經的老師都被他逗樂,佯裝嚴肅讓他這學期繼續保持。

開學的第一堂課就這樣結束在了活絡起來的熱鬨裡,下了課之後,班上的同學迅速過來勾肩搭背來找周嘉也,他們的話題很多,打打鬨鬨出了教室。

我靜靜坐在教室,隻跟同桌閒聊幾句寒假。

關於我發到網上的是什麼名字,那會兒被岔開後,周嘉也沒有再問。也許他問我就隻是隨意的一個話題吧,他的性格什麼都能聊兩句。

隻是,他問我的那一刻,我很想讓他知道。他後來沒有再問,我竟然覺得失落。

一個好消息是,回到家後我打算把第二章打上去,登上賬號後,居然看到有讀者評論,很短的兩個字,好看。可就是這樣一個很短的評論,我莫大驚喜,備受鼓舞,前所未有的熱血沸騰。

我感覺到了被認同,我從小沒能從我身邊的世界得到的認同感,居然在網絡上隔著屏幕,感受到了被認同是什麼心情。我說的話,原來有人願意聽。

這樣的心情我卻找不到一個人可以分享,唯一能夠想到的人,隻有周嘉也。

可是周嘉也會在做什麼呢。

我盯著家裡的座機電話發呆,卻始終沒有撥打出去。他的朋友那麼多,他對我也已經足夠好,可我始終隻是被太陽照亮的人,這已經是我和他最近的距離,我不能總是打擾。

周嘉也沒有再問起關於我寫的事,因為老師兌現了承諾,他又開始打籃球,我和他能夠說話的時候又變得很少,上學期和他在教室裡隻隔著一條過道學習的時間就像是一場夢。

夢裡我抓住了太陽,醒來後我的手中隻是掬了一捧湖水,太陽仍然燦爛懸在高高的天上。

但是我找到了新的力量,那條隻出現過一次的評論給了我莫大鼓舞,我每天晚上回家都在打字上傳,標點符號也打得越來越順手,打字速度也日益見長。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晚上放學回家,笑容也變多,因為一想到回家後可以寫自己喜歡的故事就會開心。

看著越來越多的點擊,還有後來陸續增加的評論,都在告訴著我,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願意聽我的聲音,我不是一座荒蕪的孤島。

那段時間我最快樂。

是看到了生命還有光亮的快樂。

當時隻是為了自己寫的東西有人喜歡而快樂,在每個漆黑的夜裡樂此不疲,我不知道的是,在後來我和周嘉也很久沒見的那幾年裡,這竟然成為了我和周嘉也再次有了聯係的引子。

我是因為周嘉也才開始把發在網上,也許從那時候就注定,這條路的起點和終點,都是周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