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2 / 2)

曾將愛意寄山海 梨遲 8151 字 5個月前

我本能地感到害怕,隻悶頭很輕的點了下頭,說不怎麼熟。

我不愛說話,無趣又無聊的一個人,話題大多聯係不到我身上,聊了幾次就沒了興趣。開學幾個月,我的存在感還僅限於一個名字,有時候甚至會被喂、那個女同學來代替,倒是跟我從前的人生沒有什麼兩樣。

我的座位不太安全,不像高一的時候要麼坐在最後一排靠門要麼靠窗,我的座位前後左右都是人,而且過道來來往往都是去飲水機接水。

我不太敢在本子上寫,隻簡單寫一下隨時想到的劇情和靈感。

安靜的時候會撕下作業本的紙折千紙鶴打發時間。

我的世界又回到了從前,仿佛去年的那一年隻是一場虛幻,劃過的流星隻是短暫經過,將你片刻的照亮,而後又恢複了死寂。

我的人生本來就該這樣度過,隻有遇見周嘉也,才是意外。

新的班級裡沒有順路回家的人,我的早晚公交車都是獨自乘坐,回家後打開電腦,會在動態裡看到張楠楠在發新的班級新的同學,蔣檸開學後就沒什麼機會上網,在學校裡也還沒有遇見過,至今不知道她的情況。

周嘉也的生活倒是一切都有跡可循。

打籃球、玩遊戲、幫忙家裡的火鍋店,他好像沒有什麼變樣,一直都是那副散漫自由的樣子。

饒是隔得遠,我也聽過周嘉也的名字很多次。

聽他上課睡覺被老師發現了,老師敲他桌子,他從睡夢中驚醒還喊著球進了,老師氣得當場臉就綠了。

還聽說他班上的模擬小考考得不錯,班主任教的那一科考得尤其好,在卷子的尾頁寫了一行老師對不起但是我想打籃球。

班會上,他和

班上的男同學演了個小品節目,他格外搞笑,笑得全班都岔氣。

有關他的事,即使沒有親眼所見,依然會讓人嘴角上翹。甚至已經隔了那麼久,聽到這些,我的腦海裡依然能夠浮現出他做這些時會是怎樣的笑容。

每天的大課間做體操時間,大概就是我最喜歡的時間,因為那是固定的可以見到周嘉也的機會。

我們兩個班隔得不近,但他個頭很高,即使隔著距離,也依然可以在人潮擁擠裡辨彆出哪個是他的身影。

他在跟旁邊的男生打鬨,在笑,在空氣中假裝投球,從身後走過的老師冷著臉,他連忙認錯。他不算是規規矩矩的好學生,但他也算不上是讓老師頭疼的那一類學生,他從不頂嘴,從不欺負同學,從不惡作劇。他不像我,我的成績和我的性格一樣平庸,在老師的眼裡,隻是一個普通的姓名。

我唯一一次被叫到辦公室去,是因為臨近期末考試的家長會。

老師讓每個學生都要來一個家長,有家長來不了的舉手,然後他挨個問原因。大多數來不了的同學都是工作忙、在外打工這一類,而我不一樣,我這兩樣都不是。

老師問我原因,我隻說他們都來不了。

也許是我這樣過於安靜內斂的學生不該有這樣叛逆的回答,老師把我叫去了辦公室,單獨問我什麼原因。

可是我該怎麼說呢,說我隻是一個私生女,我的媽媽隻是我生父眾多情人的一個,她為了嫁入林家才費儘心思懷的孕,可惜她的算盤落了空,林家從來就不願意娶一個門戶不對又攀附名門的女人,從一開始,她就隻是玩物。

隻是那幾年林家官司不斷,生意頻頻出問題,林家老太太請了人來看,說是要積福行善,不可再增加業力,生意人手上沾滿葷腥,向來很信這些。

於是我這個上位失敗的工具居然得以生下來,每年過年時能夠被恩準回到林家,演一出名不正言不順的闔家團圓,僅僅是為了這麼一個理由。

林家不可能出麵我的家長會,我媽媽也不會。

林家不缺錢,養一個情人是錢,多養一張嘴也不過如此,為的不過是那張麵慈心善的人皮。

隻是我媽媽,攀附失敗,又多了一個累贅,她對我不可能有愛。可她又不得不養著我,因為色衰愛弛,情人會被拋棄,但是血脈不會,她得以在我生父的一眾玩物裡登入林家的大門。

人麵是獸皮,撕下來就會成為惡鬼。

沒有一個人愛你,卻為了成全他們的慈悲不肯放過你。讓我早早死去,不是挺好嗎。

我不願說謊,也不想親口撕開那層薄紗,我隻說我父母分居兩地,都不在家。模棱兩可的忽略的重點,倒也不算錯。

老師沒再多問,隻當我是個不幸的單親家庭。

他沒再強求我家長來,讓我回了教室。

冬夜的風很冷,我在走廊外徘徊了很久。

直到那節晚自習的鈴聲響起,沉寂的教學樓像是突然解除了封印,四下頓時活絡起來,人群爭先恐後從教室裡出來。

而我逆著冷風和無數歸家的人群,像個遊蕩的孤魂,沒有方向,也沒有來生。

有人出門撞到了我,回頭沒說對不起,而是跟旁邊的朋友嗤笑一聲:“這哪個班的啊,杵在門口像個鬼一樣,嚇我一跳。”

他旁邊的朋友探頭看我一眼,“不認識,沒見過。”

“又是個來找周嘉也的吧。”

“得了吧,他能看上這樣的?”

他們笑著從我身邊走過,簡單的兩句吐槽,並沒有把我放在眼裡。

我站在後門,看著教室裡麵燈光明亮,哄鬨嬉笑一片,像是熱鬨鮮活的人間。

隻要有人回頭喊一聲我的名字,我就不再是沒有往生

的孤魂野鬼,可以回到這座我仍然眷戀的人間。

可是我在靠門的男同學大喊著周嘉也走不走的瞬間,閃身躲在了牆邊,然後背著身躲進光線昏暗的人群裡。

我回頭,看見周嘉也單手拎著書包甩到背上走出教室。

明亮的燈光落在他的臉上,從他的額頭劃過唇角,他的眉眼鋒利,隨意彎著的笑有一種自由散漫的感覺,他像無拘無束的太陽光線,他本身就是灼熱的,也是自由的。

隻要我喊他的名字,他一定會為我回頭。

可是那是我第一次覺得,原來我所在的深淵,離人間很遠很遠。

我沒能握住那隻救我一次的手,不斷向下墜。

貪戀人間,就是我的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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