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薏回家後就迫不及待去打開了自己的電腦。
但是太久沒有登錄,密碼已經想不起來,最後是靠著密保答案重新登錄上了賬號。
可是消息還沒有發出去,電腦先一步被無數個彈出來的信息卡住。
電腦反應了好一會兒,聊天框才平靜下來。
而當她打開,看見這所有的消息全都來自一個人,已經乾枯了很久的情緒,忽然感覺眼睛酸脹想流淚。
這半年多以來,她的情緒已經如同枯槁,麻木到感覺不到一絲波動,身體和靈魂仿佛已經被割裂開,即使眼睛在流淚,情緒也感覺不到悲傷。可是此時此刻,她的眼淚停不下來,同時也能感覺得到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還有身體裡巨大痛覺,如同有了生命的靈魂,感覺得到屬於人類的情緒。
而最新的消息是十分鐘以前,“晚自習回來找你。”
這句話好像從前,好像就在她一聲不吭消失前的那個夏天,她在家裡養病,等待著周嘉也晚自習回來上線給她發信息。
可是明明,在這句話之前,他給她發了半年多的信息,一條又一條,沉重得讓她快要透不過氣來。
她不敢去細想,甚至不敢去細看,不敢去讀懂周嘉也這半年多給她發無數條信息是什麼樣的心情。
酸脹不止的眼睛好像再也不受控製,眼淚不斷往下掉落。
眼淚已經模糊了視線,快要看不清屏幕裡的字,心臟逃避著不敢去看,可她還是一遍又一遍,一條又一條,從頭到尾看著周嘉也這半年多的獨角戲。
看到眼睛已經哭到泛疼,她還是舍不得放開。
阿姨進來給她溫牛奶,見她哭得厲害,以為她又是病發,慌得不行,要去給她拿藥。
林薏拉住阿姨,搖了搖頭。
“沒關係,不是因為生病。”林薏穩著聲音,儘管聲音已經哽咽到顫抖,“是我自己的情緒。”
阿姨放心了一些,摸著她的頭頂,“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林薏搖了搖頭。
好久後,哽著聲說:“我好像的確做錯了一件事。”
等周嘉也晚自習回家的時候,林薏已經穩定了下來,她仍然在看著聊天記錄,看著這半年多,周嘉也給她發的信息,然後一條一條的回複。
明明已經過去了半年多,可是上個暑假,他大概幾點到家給她發消息的時間,仿佛還刻在記憶裡。
快要到那個時間點,她已經開始提前期待。
當看到周嘉也的頭像亮起來,她還在回複的手也不由自主停下來。
不知道是緊張還是不安,就這樣等著他會說句什麼,可是過了好久,他都沒有說話。
這樣的沉默反倒讓她有種錯覺,是不是其實他也沒有那麼在意,給她發的這麼多信息,隻是因為她突然消失,隻有那麼一點點的擔心。
但是,沒有僵持太久,她還在不安的時候。
對方正在輸入中。
周嘉也,“接著回啊。”
“這才回到哪,下麵這麼多還沒回。”
“……”
這一個晚上的緊繃和難過,好像,他隻是一句話,就忽然煙消雲散。
林薏坐在電腦麵前,頂著哭紅的眼,沒忍住一聲就笑了出來。
就連再次打字回他消息的語氣,都忽然像是回到了從前,連跟他說話都開始有點膽子大起來,“不回了,有點累了,明天再回。”
周嘉也:“那你可得記著。”
“我記性不好,我不記。”
“行,我給你記著。”
他隻是幾句話,就將這半年多逃避著的負累感和恐懼感撫平,她一直逃避著不敢麵對的東西
,好像也沒有那麼難。
原來麵對周嘉也不難。
原來麵對自己的心不難。
對方是周嘉也,所以這一切都變得不難,難的是她不敢去麵對,她以為會很難很難。
她好像的確做錯了一件事,但是好像,幸好來得及。
但是她不能跟他聊太久,因為她雖然已經沒有住院,但仍然要保持作息,不然本就淺薄的睡眠會隨著生物鐘的紊亂而再次壞掉。
一中的高三生本來下晚自習就晚,聊不了幾句,就到了林薏該睡覺的時間,連阿姨都來敲門提醒她,她匆匆跟周嘉也解釋了一下自己的睡眠不好。
說到做噩夢,周嘉也問她晚上做噩夢會醒嗎。
“會,但是已經習慣了,自己蒙著被子過一會兒就好了。”林薏也勸他,“你也早點睡吧,再複習一會兒就早點睡,早自習要起很早。”
可他沒回答,而是問了另一問題:“我的手機號你還記得嗎?”
她看了一眼抄寫下來放在櫃子裡的本子,回他,“記得。”
“如果做噩夢,可以給我打電話。”
最後他說,“去睡覺吧,晚安。”
對了,手機。
林薏的手機是在病發之後買的,方便阿姨隨時聯係她,但是那之後她沒有再聯係過任何人,所以沒有人知道她的手機號碼。
可是那天去文和街,她拿出手機看時間,一定是被他注意到了。
躺回床上熄了燈,可是一如既往的睡眠時間,她卻更加難以入睡。
終於,她惴惴不安的拿出手機給周嘉也發了一個信息,“我是林薏。”
片刻後,他回了一個好。
這才感覺到胸口的沉悶感少了一些,關了燈的房間安靜,莫名的更讓人安心。
那時候距離高考已經很近了,林薏雖然是在家靜養,但也想象得出學校裡有多緊張,每天晚上就那麼一會兒跟周嘉也聊天的時間,儘管很想再跟他多說一會兒話,但是她也不想太耽誤周嘉也的時間,所以每次都是準時就跟他說晚安。
可是聊天的時間就那麼一丁點兒,聽不見聲音,看不見表情,她卻覺得心情很好,就連阿姨都說她這幾天看起來放鬆了很多,看起來狀態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