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程鬱被他這話說得心下一燙,覆在他眼睛上的手都似乎沒了力道。
他的心裡有隱隱的興奮,夾雜著歡喜,順著心河而下,一路直抵心房。
他想說好,可是他卻在沒有出聲。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壓製住自己內心的渴望與雀躍,平靜道,“不用。”
“不需要這樣。”他的聲音很溫柔,一如既往,仿佛春日的陽光,溫暖又不會把人曬傷,“沒有必要。你現在這樣就很好了,所以不需要再特意去不和他來往了。”
他知道林安瀾有這份心思就可以了,就已經很開心了,所以,他不需要真的這麼去做。
他也不想他這麼去做。
林安瀾不解,“為什麼?你明明很想要的。”
“沒有必要。”程鬱低聲道,“你不需要為了我的喜怒哀樂買單,也不需要讓為未來的自己無端承擔一份不滿的可能。”
他把手從林安瀾的眼睛上撤了下來,林安瀾眨了眨眼,重新適應光明,然後就聽倒程鬱平靜而理智的話,“就像現在的你,會因為之前不理我而想要補償我,如果我答應了,你真的那樣做了,未來的你也或許會因為現在不理蔣旭,而覺得後悔。”
“這沒有什麼必要,我不是蔣旭,我不會在意你和他之間的來往,在喜歡上你之前,我就早已接受了他是你的朋友,是從你一起長大的好朋友,你們關係很好這件事。”
“所以我接受他的存在,也接受你們的友情。”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程鬱打斷了他,“如果你實在是想補償我,那麼就等你恢複記憶後吧。”
他的聲音溫柔又縹緲,似是籠在山頂的風,隨時都會消失不見,“那時候,你如果還是覺得當時的我很可憐,想要補償,想要讓蔣旭也嘗嘗這種滋味,那麼,我不會反對。”
“因為那時候,你的記憶是完整的,你不會再因為自己的舉動後悔或者責備自己。”
“而現在,你沒必要給自己增加這一份風險。”
他說的很認真,很理智,也很溫柔。
林安瀾一直以為他們兩個中間自己是比較理智的那個,而程鬱,程鬱太喜歡他了,所以很多時候,他的感性大於他的理性。
這沒什麼,這很正常,愛情本是就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
如果愛情有理智,每個人都應該去選擇愛自己的那個人,享受被人喜歡的幸福,而不是去汲汲追求自己的喜歡,寧願披荊斬棘,受傷氣餒,也要飛蛾撲火的試一試。
愛情本身,就是最不理智的事情。
可是現在的程鬱,很理智。
他的理智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他,為了他能在日後恢複記憶的時候不後悔,不讓未來的自己責備現在的自己。
林安瀾歎了口氣,靠在了他懷裡,“小花你不能總替我著想,你也要替你自己想一想,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情人之間是有自私的權利的。”
“我已經很替我自己著想了。”程鬱道。
他真的已經很替他著想了,如果他不是那麼替自己著想,如果他沒有那麼自私,林安瀾現在,應該是在自己家裡,由蔣旭陪著,度過這段失憶的時光。
他就是太替自己著想了,所以,他才更不會讓現在的林安瀾去和蔣旭斷絕來往。
他總是會恢複記憶的,所以,他不能做的太絕,錯的太多。
如果可以,程鬱還是很想爭取一個有期徒刑的,而不是無期或者死刑。
他低頭看著懷裡的人,溫柔的笑了笑,和他道,“洗澡吧,該睡覺了。”
林安瀾去浴室洗了澡,程鬱這才拿出手機,發了一條微信。
程鬱:【下次蔣旭再出現早點告訴我。】
【好。】對方回道。
他冷靜的看著,刪了這兩條微信。
他比林安瀾預計的早回來了20多分鐘,不是巧合,而是他特意加快了腳步。
蔣旭在進入酒店的那一刻,就有人告訴了他,隻是那時他還在忙,所以沒注意看手機。
不然,蔣旭根本沒辦法和林安瀾獨處那十分鐘。
程鬱放下了手機,鬆了口氣,還好,林安瀾從來都是一個有主意的人。
還好,失憶這種事情並不常見。
所以林安瀾沒有相信蔣旭的說辭,將計就計。
所以蔣旭沒有往失憶的方向去想,隻以為林安瀾是真的為了他。
他們兩個各拿著半部殘缺的劇本,都不完整,卻都幫對方找好了理由。
從這點上,程鬱覺得自己還挺幸運。
“希望,我能一直這麼幸運吧。”他笑了一下,衷心替自己祈禱道。
林安瀾洗了澡,換了睡衣,就催著程鬱也去洗。
等到兩人躺到床上,月亮早已高高掛起,城市也進入了睡眠。
林安瀾在一片靜謐走過了黑暗,他推開門,看到兩個小孩兒,兩個他熟悉又不熟悉的小孩兒,那是童年的他和蔣旭。
他看著自己稚嫩的麵龐,看著矮矮的桌椅,猜測這應該是他剛上小學不久。
他猜的很對,這確實是他小學剛剛入學不久。
班裡的人他都不熟,隻有同一棟樓的蔣旭,是他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