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葡萄是人的眼珠,莊園裡的那片葡萄林……
周苒馬上阻止自己去想這種毛骨悚然的可能,暫時將精力放在接下來的行程上。
古堡的後麵是一片葡萄園,莊園的主人很會享受,在古堡和果園之間留有一片空地,空地上建了一個馬場,正中間搭了一個圍欄。圍欄內沒有植株,全是細質的沙子,看起來是進行馬術表演的場地。
圍欄周邊設置了觀眾席,頭頂搭了一個涼棚,席上的每一個座位都設置的精巧華貴,座位前有一張小桌子,用來呈放美酒或是食物。
王子和管家都還沒有來,場地空蕩蕩的,幾個人先後挑選位置坐下。
還是周苒他們三個人坐在一起,律師拉著孩子坐在一塊,而撲克臉高寬失去了同伴,之前待人接物又過於囂張,導致沒人願意和他一起,隻好自己坐在一邊。
周苒坐下來後,和項江明簡要地說了昨晚發生的事情。
“你們昨晚沒遇到任何東西嗎?”
項江明皺眉:“沒有。但我聽見你那邊有腳步聲和敲擊牆壁的聲音,我問你怎麼了,你沒有回應,通道被堵死了,屋外也被蟲群占領。”
周澤升更是表示什麼都沒有:“我回去就睡著了,早上是聽見高寬的喊叫聲才醒過來。”
周苒:“所以,那東西隻攻擊了我。”
和周苒猜想的一樣,那不知名的鬼物應該就是隻攻擊了她一個人。
畢竟如果周苒沒有夜視的能力和兩個小紙人的加持,現在估計早就涼了,換了這裡任何一個人都很難活下來。
“可為什麼選擇我,難道就是因為我說了‘精彩的馬術表演’嗎?”
項江明:“或許是的,那東西好像很討厭米勒王子。”
周苒:“那田樂樂的死是怎麼回事,她看起來不像是被鬼物殺死,倒像是被什麼人算計了,會是米勒王子嗎?”
項江明:“有可能,米勒王子並不知道大家的陣營,錯殺了自己的隊伍也是有可能的。”
周苒點點頭:“但如果是米勒王子動的手,那他一定是要擁有某個特定的殺人條件,不然昨天晚宴上他就可以直接動手了,不必等到晚上。我們問問對麵的人,有沒有聽見
什麼聲音。”
項江明和周澤升都表示讚同,並一致決定讓周苒去問律師和那個初中生,周苒說你們為什麼不去?
周澤升連連擺手:“我不敢,我真的不敢,我現在嚇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項江明就笑嘻嘻道:“我是個糙漢子,他們肯定不待見我,你不一樣,你是女孩子,又那麼漂亮,他們非但不會設防,還會把一切都告訴你的。”
周苒:“……”
所以您現在承認我是女孩子了?
項江明鄭重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一手握拳,另一隻手食指拇指伸出來比了個槍的手勢:“去吧,我們有槍和弩,將會是你最堅實的後盾!”
“……”
嗬,男人。
周苒站起來,走到律師和初中生的位置。
徐自清看見她過來,禮貌地和她打了招呼:“早上好。”他說完,拍了拍孩子緊張的肩膀,告訴蘇子文這個姐姐也是好人。
也不知道律師和那孩子說了什麼,蘇子文現在無比地信賴律師,聞言立刻放下防備抬起了頭:“姐姐早上好。”
但律師是惡魔陣營,這個小孩子一定是上帝陣營的才對。
惡魔和上帝坐在一起了,周苒神情複雜:“早上好。”
他們往裡錯了一個位置,讓周苒坐了下來。
徐自清關切地問道:“這孩子也是上帝陣營,你那兩個同伴一定存在惡魔,他們在騙你,你沒有受傷吧?”
他作為長者,又是能言善辯的律師,這種關懷的情感表達的十分到位,仿佛真的是父輩在關懷孩子們一樣,周苒看著他,也就明白蘇子文為何那麼相信他了。
“沒有受傷。”周苒不等他說話,便問徐自清道:“田樂樂死了,您昨晚有沒有聽見什麼動靜。”
“哦,這你可要問子文了,我在高寬那邊住,子文的房間在田樂樂旁邊。”
周苒將目光轉向男孩兒。
蘇子文才十三歲,骨頭架子還沒太長開,一張娃娃臉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小,神經一直緊繃著,說話都是戰戰兢兢的味道:“我、我聽到了。”
“都聽到了什麼,不用慌,慢慢想。”
周苒溫軟的語調很好地安撫了孩子的情緒,他的肩膀慢慢放鬆下來,呼吸也平緩了些:“我聽見,腳步聲
,重物砸下來的聲音,還有一聲尖叫,不過尖叫聲隻有一半,另一半好像被人堵住了。”
應該是被人從後麵堵住了嘴。周苒嗯了一聲,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然後、然後。”
男孩兒再次露出害怕的情緒,他用手堵住耳朵,表情痛苦,似乎十分不願意提起那陰森的記憶:“我聽見,有一個聲音在唱歌,好像是童謠,聲音很細,不知道是男生還是女生,但離我很近,很嚇人。”
周苒有點心疼,伸出手指尖兒撥動,幫男孩兒擦掉頭上的冷汗:“彆怕,都過去了,告訴姐姐,那個人是怎麼唱的?”
“我還記得。”男孩兒喉嚨滾動了一下,顫抖地模仿那個聲音哼了起來:“葡萄熟了,汁水流出來了。葡萄熟了,汁水流出來了,為什麼要獻給那醜陋的蟲子,摘下來當作我的眼睛不好嗎?”
這調子就是普通的童謠,節拍簡單,周而複始,但細長的曲調聽起來非常的陰森可怖。
“姐姐,我真的好害怕。”
周苒看了律師一眼,然後低頭對蘇子文道:“我知道你害怕,我也很怕,但你越害怕越要學著動腦去思考,不然你會永遠怕下去,你希望這樣嗎?”
是,她也許可以救他這次。
但以後要怎麼辦?遊戲裡是一個弱肉強食世界,他能永遠被保護嗎?
還是要靠自己才行。
蘇子文少不經事的大眼睛裡似懂非懂,但還是對周苒道:“謝謝姐姐。”
周苒安慰了他一會兒,表情卻慢慢地凝固了。
她走回座位上,眉眼之間全是陰雲,低聲把剛剛的對話內容告訴了項江明。
項江明:“所以葡萄就是人的眼睛,米勒王子眼睛有疾病,所以要不停地摘下人的眼睛。”
“太他媽嚇人了!”周澤升在一旁聽的遍體生寒,抱緊自己的胳膊使勁搓掉上麵的雞皮疙瘩,哭喪著臉道:“我要馬上離開這,周苒,我們離開這兒!”
周苒讓他冷靜,並保證不再說嚇人的東西,轉頭對項江明道:“所以我們身後的葡萄林掛的全是人的眼珠?”
周澤升身子一僵,差點就地厥過去。
這特麼不嚇人嗎?
周苒你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吧!
他之所以沒有被騙下山崖完
全是因為他太怕黑了,一步都不願意往前走,誰叫他都不管用,蹲在原地啊啊啊的喊,最後超過了時間限製,管家沒有辦法才開了燈……
“應該是障眼法,不至於死那麼多人。”
周澤升恐懼的意識被這句話拉回來了一些,剛想借機放鬆一下緊張的情緒,沒料到項江明立馬補刀:“不過裡頭肯定有眼珠就對了。周苒,你再把那首歌唱一遍給我聽聽?”
周苒毫不猶豫地將兒歌又哼唱了一遍。
“葡萄熟了,汁水流出來了……”
兩個人一個認真在聽,一個認真在唱,周澤升渾身的汗毛都炸起來了,心裡有一萬隻草泥馬狂奔而過。
我是誰,我在哪,我他媽的到底為什麼要在這兒!
終於,米勒王子和管家一起走進了馬場。
今天的米勒王子穿著十分隆重,像是要參加皇室的活動一般,禮帽裝飾繁複貴重,鮮紅色的外衣上有黑色的雙排扣,黑色腰帶掐出纖細的腰肢,腳下一雙馬靴擦的鋥亮,白皙的皮膚上掛著幾分病態的笑意。
他站定,像一朵矜貴的花兒,朝大家禮貌地欠了欠身。
“哦我親愛的客人們,為什麼坐的那麼分散呢,你們這樣是看不到精彩的表演的,快到我這裡來。”
他手臂虛劃過前排的位置,示意他們坐過來,雖然這樣,但並沒有人按照他的意思挪動。
顯然,大家都不想第一個站起來。
高寬警惕地看著其他兩夥人,律師和孩子扭頭看向周苒他們,項江明似笑非笑地盯著律師,周苒則將目光投向了米勒王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見他們誰也不動,米勒王子陰柔俊美的臉上露出委屈的神色。
那雙紫黑色的眸子染了一層霧汽,幾乎就要哭出來一般:“我特意準備了半個月的表演,難道大家連離近一點欣賞都不願意嗎?”
周苒看著他的眼睛,隱隱看到了田樂樂嫵媚的神態。他挖下了她的眼睛,放在自己的眼眶裡,然後用那樣的眼睛做出讓人愛惜的神色。
項江明低低地聲音在一旁響起:“他果然是惡魔,惡魔才最懂得偽裝。”
這樣的偽裝其他人可看不出來,米勒王子天生一副水仙花般俊美的長相,眼角又有一點下垂的弧度
,他的一舉一動都矜貴溫雅,讓人第一眼看過去就忍不住心生愛慕與憐惜。
果然,那孩子先忍不住了,他站起來,拉上律師主動往前走。
周苒便跟著站了起來。
五個人一字排開,坐在了離圍欄最近的一排。周苒左邊挨著項江明和周澤升,右邊則是蘇子文和律師,高寬最後才墨跡著過來,坐在了周澤升的旁邊。
米勒王子抬起手,輕輕擦掉根本就沒存在過的眼淚,有些哽咽地問道:“你們是不是真的不喜歡這裡?”
這話問的。
誰會喜歡這裡?
難道有人願意早上起來被蟲子啃掉血肉,變成一張人皮?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千萬不要勉強,城堡外有幾輛馬車,你們可以乘坐它離開這兒。”
終於,高寬忍不住了,大聲咆哮道:“離開這兒能去哪!這古堡周圍全是吃人的妖怪,我坐上馬車就能離開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