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夫人此次出去帶了一應下人以外隻帶著謝家三姐妹及周寅,原先這一趟也是沒有周寅的。
謝夫人打馬車上下來三姐妹便簇擁過去說說笑笑,周寅含笑跟在最外低眉順眼地聽著,既不掃興,也不引人注目。
一行人踏上石階,向山上去。
謝夫人納罕:“今日你倒精神!“
謝苗挽著她笑,用眼去看周寅:“是表姐送了我藥膏,很有作用呢!”
謝夫人微怔,看向周寅,心中閃過眾多念頭,麵上卻十分妥當:“倒叫你表姐費心了,讓你少受許多罪,該好生感謝。”這句“費心”意味十分微妙。
周寅立即接話:“隻是正巧有用,也不是什麼稀罕東西,能幫上表妹就好。”
謝夫人聽她說是“正巧”,眉頭才舒展開來,語氣和緩許多:“那也該謝的。老三她一不舒服就很能折騰人,偏生又是個閒不下來的,可讓我頭疼壞了,你這是幫了我大忙。”
周寅抿著嘴笑,眼睛彎彎:“舅母客氣。”
謝夫人一下子與她親近許多,話家常般閒道:“聽說你愛禮佛?一會兒到了寺中正好與我等講講廟裡供奉的菩薩。”
周寅一下子露出不堪重用的神情,茫然無措地搖頭:“我才疏學淺,隻知皮毛,怎好在大家麵前賣弄?”
謝夫人頓時感到十分掃興,然而周寅這個性子說出這種話……也是在人意料之中。
謝荇微不可查地無奈搖頭。謝荷的歎氣聲人人都聽得到。謝苗臉一垮。
都知道周寅這應對實在不妥,恐怕要惹得她們母親不喜。
謝夫人點點頭道:“罷了,我不過隨口一說,你不必如此緊張。”
周寅雖不必出風頭,雙眼依舊含著淚,大約也為自己無用而難過。
謝荷咬唇看了看她,卻又不是個會安慰人的,強忍著滿心煩躁轉過頭來,索性眼不見心不煩。
向山上去,山雖不陡不險,但對於周寅等人來說從山腳到山頂已經是很長的一段路,是以一路上走走停停,直到日高升才見著菩提寺的影子。
謝苗唉聲歎氣:“我可走不動了,我要歇息。”
謝夫人看她:“先拜佛。”
謝苗可憐兮兮:“母親,我雖然用了表姐的藥膏,但之前那段路受的罪是確確實實的,您行行好,叫我躺一會兒吧。”
謝夫人聽她情真意切,倒也不忍叫她繼續受罪,隻是不大放心:“你一個人在廂房怎麼合適,廟裡魚龍混雜。”
“叫表姐留下陪我吧!”謝苗衝著周寅眨眨眼,又衝她撒嬌,“表姐你陪我好不好?”
“胡鬨。”謝夫人先皺眉,“你表姐到寺裡也是要燒香拜佛的,哪能陪著你窩在廂房裡?”
周寅卻溫順道:“我願意陪著表妹在房中,定會好好照顧她的。心誠則靈,佛祖不會怪我。”
謝夫人也心疼女兒,周寅自願陪著謝苗在房中簡直不要太合她意。她一下子又看周寅順眼許多,連那溫吞綿軟的性格都不討人厭了。
“倒是委屈你了。”謝夫人真心實意道。
周寅輕輕搖頭,隻微笑著。
謝荷怒視謝苗無果,又氣衝衝地看向恬靜的周寅,最後頗為心累氣憤。
於是謝夫人便帶著謝荇與謝荷去燒香拜佛,周寅則陪著謝苗到廂房中歇息。
佛寺中廂房素樸,謝苗一進房中由著隨行的下人們將房間收拾乾淨,又等寺中的小沙彌送來茶點,這才打發眾人退到房外守候。
她腳步輕巧地將門關上,輕盈地轉身到周寅身邊站定長呼口氣:“好了,咱們可以歇著了,不用跪來跪去的!表姐快坐下。”
周寅被她半按著坐在榻上,雙眼張得略圓:“你還不舒服,也快坐下。”
謝苗失笑:“我都好啦!表姐的藥很靈驗呢!”
周寅適時露出困惑的神色:“那……”
“每次到寺裡母親都會拜許多菩薩,來來回回很沒趣的,咱們在這歇著吃東西,一會兒出去玩。”謝苗很是得意,又縮縮腦袋,“表姐,我將你當自己人才帶著你一起歇息,你該不會去母親那裡告我的狀吧?”
周寅搖頭:“不會,你沒有不舒服就好。”
謝苗一呆,上下打量起周寅,最後以一種奇特的目光望著她。
周寅低頭瞧瞧自己,微微歪頭問:“怎麼了,表妹?”
謝苗展顏一笑:“我隻是從沒見過像表姐這樣的人,表姐,你實在是個很好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