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林詩蘊那兒接過紙頁,周寅跪坐著眉眼彎彎地向她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林詩蘊隻見她眼睛晶晶亮,一身淺色衣裙因她的姿勢層層堆疊逶迤而下,在地上鋪展開來,像一朵清貴的花。
然而在林詩蘊眼中,周寅更像是一隻乖巧蹲坐在地上、尾巴上翹的玉麵狸。
俗稱貓咪。
周寅慢吞吞地起身,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大約是跪坐太久,她腳下一軟要仰倒過去。
林詩蘊一顆心驟然失重,微畸的右手扶著桌案剛要站起,戚杏更快。
戚杏坐在林詩蘊正前方,剛整理好書袋站起,就感受到身後的風聲。她乾脆利落地轉身,穩穩托住周寅的後背以免她摔上一跤。
林詩蘊的身體重心緩緩沉下,做出滿不在乎的樣子。
周寅後知後覺,一張臉蒼白得可憐,還不忘對戚杏連連道謝。
戚杏待她站好後才將手收回,溫和笑道:“你沒事吧?”
周寅長長出一口氣,認真回答:“多虧了你,戚女郎。”
戚杏雖是貴女,又與其他貴女不大相同。她行事很是大方,有些不拘小節的意味,與她文靜的外貌形成矛盾的美。
“舉手之勞,你要小心。”戚杏不圖回報,更不覺得她這隨手之舉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是。”周寅乖乖聽訓,微垂著頭露出烏黑的發頂。
“平日多吃些,站都站不穩。”等戚杏一同回宮的許清如如是道。
周寅輕輕抬頭看向她,羞怯地應道:“好。”
戚杏笑笑,同許清如一道回去。
周寅回頭向林詩蘊後怕道:“阿蘊,嚇死我了。”
林詩蘊垂下眼簾不冷不熱道:“小心。”
周寅向她笑笑,這次認真謹慎地向回走,頗有幾分憨態可掬。
沈蘭亭冷靜下來,心中亂糟糟的,並不想自己一個人待著。她灰心喪氣地抬頭正好瞧見周寅回來,頓時有了主意:“阿寅,我可以和你一起學林女郎的卷子嗎?”被周寅影響,她每每對周寅說話時總會與周寅同她說話時的態度很像。大約這就是人如何待我,我如何待人。
周寅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旋即含羞帶怯道:“好。”
“那同我一起回一顆珠吧!”沈蘭亭拍板。若沒有今日王栩之事她是很願意按著周寅的習慣在春暉堂中看書的,但現在她並不想在這裡久待。
周寅微側了側腦袋,不會拒絕人:“都好。”
沈蘭亭頓時開心地笑了,隻覺得周寅人真好,和她相處實在是件很愉快的事。
因答應了沈蘭亭,二人一道乘轎回一顆珠。
一回殿中,沈蘭亭徑直請周寅進了內殿。
“你等我一等,我將頭上的東西卸下來,沉死我了。”一入內殿,沈蘭亭目標明確地撲向梳妝台,由秦桑為她拆卸釵環。
周寅安靜地坐在桌前,綠枝捧來茶點。
釵環輕響,沈蘭亭心悶悶的。或許是在自己寢殿她身心放鬆,因而更加有傾訴欲望,且她對周寅總有一種不知道從何而來的親近感,仿佛她對周寅說什麼都不要緊。
這麼想著,沈蘭亭開了口:“阿寅。”
周寅正對著綠枝笑,聞言稍回過頭來柔聲應道:“公主,我在。”
沈蘭亭感到安心,繼續道:“哎,我現在好不痛快!”
周寅未曾做聲,耐心聽她道來。
“今日王栩過來,你知道他是來做什麼的吧。”沈蘭亭深以為大家都不是笨蛋,她今日都那麼說了,大家一定知道王栩是來做什麼的。
他拒絕了她,讓她好沒麵子。
周寅直率道:“知道。”
她的實話實說讓沈蘭亭對她好感倍增,但也讓沈蘭亭更加鬱悶。
沈蘭亭把玩著頭發低頭道:“我之前是喜歡他,可今天我被他那麼拒了好不快樂。是我小心眼兒,他不喜歡我說清也是應該的,我都明白,但依舊不高興。”
周寅認真為她解答:“人之常情。”
沈蘭亭要回頭看她,然而頭上的發髻正被人拆著,隻好隔著菱花鏡瞅著周寅:“其實我也沒有那麼那麼喜歡他的。”
對鏡而望,沈蘭亭瞧見周寅正專注地望著她,有了繼續說下去的興致:“我很少能接觸到陌生男子,王栩算是其中之一。比起王大郎君,王栩性格不錯,會吃會玩,與我興趣相投。且在王家他並非嫡長子,我若嫁與他事情也少些。我是公主,王家大郎總要身肩王家重任,我嫁給他免不了要矮上一頭。王二則不然。我想找一個知根知底的,不想到了年紀被父皇指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所以選擇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