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看夠嗎?”見周寅一直看著窗外,謝荷百無聊賴問道,一麵在心裡悄悄嘀咕哪怕去了宮中很見過世麵,表妹依舊能對萬事萬物保持著新鮮感。
當然那些外邦人模樣確實讓人感到新鮮。
周寅這才回過頭來看向謝荷,笑眼彎彎:“看夠了,藍眼睛,很漂亮。”
“藍眼睛怪死了,才不好看。”她覺得如周寅這樣漆黑如墨的眼睛最好看。
周寅笑吟吟的,也沒反駁。那雙藍眼睛讓她想到小時候的玩伴養的狸奴,這種軟綿綿的小東西總是很脆弱。當銳器劃過皮毛,便沒了聲息。她想藍眼睛都是一樣脆弱,可惜她並沒有愛惜弱小的本能與習慣。
她隻覺得這樣的眼睛很漂亮,想要取出來收藏。
馬車在琴軒外停下,今日上街的主要目的本就是謝荷想買琴,周寅幫她參謀。戴上冪籬,二人一道自馬車上下來步入店中。
琴軒中並無幾人。
隔著冪籬,周寅低聲絮絮同謝荷說起擇琴的注意事項,皆是她從王雎那裡學來。
王雎著實精通琴藝,也很懂擇琴之道,這兩者對他來說不過小道,他不吝於向周寅傾囊相授。而周寅學得認真,在王雎看來她學得如此認真,心中應當也是有他的。不然這樣枯燥乏味的內容,她怎麼學得進去?
饒是店中沒什麼人,周寅講話聲音依舊輕輕,謝荷本隨意聽著,倒也被她吸引了去。她溫聲說著擇琴的要處,又將每類琴適合哪一種人介紹得明明白白。
大約是說得多了,她有些口渴,正要轉身向隨侍的小二要一杯水,入眼的不是小二,卻是讓人略為眼熟的身影。
周寅抬眸,看到黑色冪籬下的淺淺金影,心想,是貓咪。
係統在司月腦海中叫道:“什麼總有一天會見麵的,你分明派人跟著謝家馬車一路追過來。”司月實在悶騷,一副見了攻略目標不為所動的運籌帷幄模樣,實際上還是難以放下。
司月沒理會腦海當中聒噪的係統,居高臨下地俯瞰著戴冪籬的少女,喉頭一滾說了一句句在場絕大多數都沒聽懂的話。
謝荷警惕地將周寅拉到身後,自覺豎起尖刺呈保護姿態。
司月身後有護衛上前翻譯:“我家主人說聽您的話受益匪淺,對您說多謝。”這自然是對周寅說的。
周寅輕輕頷首,又搖搖頭,意思是不必感謝,也不知道他們聽了多久。
司月壓低聲音又說兩句,護衛代為解釋:“我家主人說受女郎恩惠無以為報,您與這位女郎今日無論看中什麼瑤琴皆由我家主人付賬。”
謝荷沒什麼好臉色,試琴的心思被攪和得一乾二淨,並不想與這外邦人有何牽扯。但比起謝苗,她更曉事,知道人情債需還,才好沒有牽扯,因而並沒直接拒絕,輕聲對周寅道:“咱們快隨意選一架然後走人,不理他們。”
周寅看上去有些為難,認真道:“為你選琴,我不想隨意。”
謝荷臉一下子熱起來,看一眼那群外邦人,見他們像是沒有什麼惡意,索性破罐子破摔:“那你好好挑一架,挑把貴的,讓他們下次不敢裝大方。”
周寅懵懂地應一聲:“啊?二表姐,我會認真為你挑選。”這時候為表姐挑琴成了她最要緊的事,倒是一時間忘了那些外邦人。
司月等人便站在店中看她一舉一動。
司月鮮少主動開口找係統說話,這次難得開口:“沒想到你們設定的攻略目標會是這種性格。”
係統平常話多,涉及攻略目標時則一改往昔話多,變得審慎無比:“你認為該設定成什麼樣的攻略目標?”
司月淡淡:“不是我認為該設定成什麼樣的攻略目標,是你們難道不覺得自己的設定有問題?她這種性格,隻要娶了她,不需要怎麼限製她也會一輩子乖乖待在後宅吧。”
係統與他重新提過攻略成功的前提,司月當時不置可否,並沒有直接對此提出異議。但比起係統他更相信自己的大腦,即他認為係統在任務成功的前提上動了手腳。而且自從他進入遊戲,一切都顯得那麼古怪。
係統聲稱是內測遊戲,各項功能做得不完善,就連退出遊戲也無法主動退出,隻有通過自殺才能回到現實世界。但遊戲的內容卻完善至極,他甚至沒有出生在大雍,而是在毗鄰大雍的烏斯藏國,足見地圖之大。遊戲無法自由進出但地圖甚至文化都十分完善,這本身就是很矛盾的事情。
而地圖中人物的完善性也遠遠超出他的想象,他完全看不出任何NPC的影子,每個人都如同活生生的人,看不出任何遊戲架構師偷懶的跡象。
甚至到現在為止借助身份的便利,他都沒有觸摸到遊戲的邊界。
他懷疑遊戲隻是一場騙局,但不確定騙局後的真相究竟是什麼,這份不確定在見到周寅以後變得更加不確定。
如果周寅性格強勢或是內斂沉穩,他心中都能有所猜測。但她與他想象的完全不同,這嚴重影響了他的判斷。
她太普通,像每個柔弱女孩那樣,甚至還需要姐姐的保護,暫時看來是這樣的。
係統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以驗證他對她性格的推測,反問道:“難道任務難度低不好麼?”
司月不冷不熱道:“隻是覺得矛盾。”
一來一去誰也沒有透露口風。
而周寅在這時已按謝荷的喜好為她選好了琴,軟乎乎地拉著謝荷的袖子搖她胳膊:“表姐,試一試嗎?”
謝荷被她抱住的那隻胳膊木棒般僵硬,悶聲道:“我知道了!”她像炸了毛的貓將手臂從她懷抱中抽出,堪堪跪坐下去信手撥弄琴弦。
周寅貼著她坐下,離她極近,使得謝荷鼻端都是她身上那股清冷的甜香,撫琴都撫得不大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