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她看林詩藏順眼了那麼一點,她母親卻全然沒有過去對林詩藏的關心愛護。
久病床前無孝子,換做母親也是一樣。
林詩藏又瘋又傻,兼之過去還一直被慣著,即便是瘋了,也是個脾氣很差勁的瘋子。
林詩蘊將他與林夫人扔在一處,不許旁人照料,隻要林夫人親自動手。時間尚短的時候林夫人尚且能為了那點拳拳母愛堅持下去。時間一久,她本就是養尊處優的人,照顧之事本就做不來,也沒經受過什麼勞累和痛苦,在林詩藏這裡操勞得不到回應且還累著自己,林夫人隻想撂挑子不乾。
從滿心傷心、事無巨細去照顧林詩藏,到如今滿心怨懟、冷眼旁觀林詩藏撒潑打滾兒,林夫人的心終於動搖,心態發生變化。
她的初衷雖然是嫌苦嫌累,想卻想得開了一些,她想或許她也不必照顧林詩藏照顧得十分周全,畢竟無論她照顧得好與不好,林詩藏反正也感受不到,無法評價。
她有些想放棄了。
林夫人甚至後悔起來,她想她不該與女兒鬨得如此之僵。仔細想想自二人小時開始都是林詩蘊比林詩藏要省心許多,也是林詩蘊更加出色。若說誰對她更好,也是為了她受家中要挾多年的林詩蘊從行動上表現得更加愛她,林詩藏多是嘴上說說。
可她過去怎麼偏偏如同鬼迷心竅一樣將心偏到林詩藏那裡去了。
若是她過去能對林詩蘊好一些,如今隻怕也不必吃這照顧林詩藏的苦了。
林詩蘊抬眸見周寅溫柔地向她走來,神情不自知地變得柔和了些。
周寅天真爛漫地同她講起這兩日家中種種,舅母喜得愛女,小表妹十分乖巧喜人等等。平淡的日子在她的娓娓道來之下叫人聽起來感到分外有趣。
林詩蘊垂眼認真聽她一字一句,時不時給出點頭之類的反應表示自己確實在聽。
周寅講罷笑眼彎彎地瞧著她,眼睫忽閃。
林詩蘊被她瞧著,頓了一下才意識到她是在等自己說這兩日的見聞。可她的日子誠然很古井無波,哪怕以她的文采也難以將這樣的日子描述的有趣。
她擅長構造出奇詭的故事而不是說謊。
林詩蘊絞儘腦汁地想想,最終慢慢開口:“我這兩日倒沒什麼有趣之事發生,不過聽說了一件還算有趣的事情。”
“什麼事?”周寅很捧場地問。
林詩蘊道:“上次我父親喪儀之上來吊唁的傅家父子你可還記得?便是那家的兒子被戚杏用樹枝敲了的。”
周寅立刻點頭,柔聲道:“我記得的。”
林詩蘊正色道:“我聽說那父子二人半個月前喝醉酒跌在府上池塘裡淹死了,第二日被人發現時都泡脹了。”
周寅頓時麵色慘白,被嚇得夠嗆。
林詩蘊頓時後悔起來,覺得自己太不會說話,講了這樣可怖且晦氣的事情,阿寅定然被她嚇到。
她傾向於順其自然,對於人的死生並沒有多大感慨,便是他父親死時她也沒有流什麼眼淚。她所不珍視之人的死活與她並沒有太大關係。
且傅家父子曾惹她不快,她雖不至於對二人之死拍手稱快,也不會有什麼憐憫同情。
但阿寅不同,她心思細膩,最為善良,平日當真是掃地唯恐傷螻蟻,愛惜飛蛾罩燈紗。同她說死了兩個人,她一定會害怕又傷心。
周寅卻出乎她意料地抿了抿嘴,明眸清亮目光堅定地望著她:“他們欺負過你,是壞人。”
林詩蘊愣住。
“我不會說他們死得好,但也不會對他們有任何同情憐憫。”周寅一字一頓道。
林詩蘊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種痛快之感,士逢知己,阿寅與她所想一樣。她竟然一笑,如冰雪消融,隻是不大熟練:“我也是這樣想的。”她笑完便立刻將笑容收起,很不適應做出這個表情。
周寅卻驚喜地望著她。
“怎麼了?”周寅的目光太過熱烈,叫林詩蘊有些受不住,不由開口問。
周寅甜蜜開口:“你開心,我也開心。”
林詩蘊微怔,彆過眼去,轉移話題:“好了,回玉鉤宮吧。”
二人一道回玉鉤宮去,又並肩回院。剛到清光凝魄外,周寅便遠遠見著許清如正在院外站著,看樣子等了些時候。
她神情微微出神,看樣子陷入沉思,甚至未發現周寅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