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不可思議地看王雎一眼,從他認真的神情分辨出他確實沒有在開玩笑,於是詫異道:“為什麼?”
“正是因為我很愛重周女郎,我才不想連累她。”王雎一本正經道。
王大人聞言久久不能平複,發現自己的確需要重新看待王雎,沒想到他竟然有這樣高尚的情操。
“或許她不覺得你不是拖累呢?”王大人想了想,也有可能是周女郎今日見了他的長子說了什麼後才使他自慚形穢,但他卻不能明著問。
若直接問“是不是周女郎和你說什麼了”這種話,王雎定然不會實話實說,無論說了沒說都會為周女郎開脫。
王雎並沒發覺王大人語言的藝術,黯然道:“她的確不覺得我是拖累,反倒鼓勵我不要陷入泥淖之中。我也是因為今日受她打動,覺得自己不能再一蹶不振下去。”
王大人一怔,確定周寅非但沒有打擊王雎反而鼓勵他走出困境,對她的印象更好了些。他瞧瞧王雎,發愁之餘又為她對待周寅的無私而自豪。
與能力相比,王大人更看重人心。雖然王雎能力欠缺,但有了他的美德,王大人便覺得選定他做繼承人似乎還是一件不錯的事。
他也知道三言兩語難勸王雎,最重要的還是王雎手沒好,如今說什麼都是空話,不如等他痊愈再做打算。
“無論如何,你在父親心中都是最值得驕傲的。好好養傷,傷好了什麼都好說。”王大人安慰並勉勵。
王雎沒再多言,目的已經達到。
……
受不受傷都不會影響時間的推移,無論發生怎麼樣的大事,一日日還是照樣順延下去。
都說時間是治愈傷口的最好良藥,無論是物理上的傷口還是心靈上的,但對於燒傷一事來說卻似乎並非如此。
哪怕隨著一日日的推移,王雎依舊覺得手傷沒有絲毫要好轉的樣子,甚至有惡化的趨勢。
藥每日都喝,喝久了便覺得沒有一開始那樣管用了。
王雎日日喝藥,如今已經喝出來了些耐藥性,止痛藥對他來說遠不及一開始那樣管用,安神湯亦然,而手疼卻是沒變過的。
他疼痛的次數越來越頻繁,疼痛的程度也越來越劇烈,手上的傷零零星星的愈合,更多部分卻長出了膿瘡,以及紅色的肉瘤。
太醫卻說這都是正常的。
王雎不再不敢看自己的右手,他曾徹夜端詳著傷後的右手。一夜過去,他雖然沒有重新半死不活,但眼中也失去了神采。
梧桐影冷,早不是還需要在房中放冰盆的季節了。
王雎身上的衣裳從長衫換成了長袍,燒傷帶來的一係列疾病使他身體底子被急速透支,稍微吹著風就會頭暈腦脹,一個不慎就會染病,成了瓷做的人。
因人總好不起來,他自然也無法繼續入宮伴讀,與周寅相見都是快要兩個月前的事了。
他如今頗有些形銷骨立的意味,像個穿著寬大衣裳的架子。
係統在王雎麵前越來越不願意說話,因為王雎也越發沉默,不愛說話。如果有伺候過摔傷後的王栩的人能目睹王雎如今的模樣,定然要大呼一模一樣。
過去截然不同的兄弟二人受的傷也不同,但在傷後卻似乎殊途同歸,儼然就是親生兄弟一樣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