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蘭玨回宮後消沉數日,賑災款項最終用於災民身上的十不存一,讓他頭一次親眼目睹了官場黑暗。不隻是官場,若其中沒有他父皇的授意,京中款項便是戚太傅也沒有如此膽量貪墨。
他不想明白也要明白,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走出眼前的局麵。什麼是無能為力,他如今終於知道。
而他因為被皇上免去了賑濟的職務這些日子隻用在宮中批閱公文,不必過多露麵,因此倒也沒漏什麼馬腳。
他愧怍萬分,脆弱之際隻想找周寅吐露心聲。
不過相比於初入宮時,哪怕是伴讀如今也有了很大一部分自主權,出宮不算不可能的事。且如今人人不再似過去那樣年紀小,總有這樣那樣的事情要解決的。
因而太子下定決心要去找周寅見一麵時卻被沈蘭亭告知周寅不在宮中。因最近的課程隻在上午有,下午倒是自由的。
“謝家如今很上心謝大女郎招贅的事情,阿寅也因此很忙。”沈蘭亭解釋道。
沈蘭玨點點頭表示明白,又看看沈蘭亭,總覺得她與之前不大一樣了。
沈蘭亭見大皇兄出神地看著自己,不由抬手摸摸臉問:“怎麼了?大皇兄。”
沈蘭玨收回目光覆睫一笑:“倒是覺得你與之前很不同了。”他……的確是個不稱職的皇兄,雖然他逢年過節禮物不斷,但對皇弟皇妹的成長還是有所疏漏。
過去的沈蘭亭像是人間富貴花,如今被金銀堆砌的嬌養感並未減弱,但卻不像養在溫室裡的花朵。
過去的她以大雍國力作為養料而恣意盛放,但究其根本還是離不開三個字,被供養。
而如今的她卻更像是紮根於泥土中枝葉茂密的樹,靠著自己吸取養分,而不再是需要旁人用金錢供養她。
並且近些年天災頻發,各個宮中都縮減開支,後宮嬪妃多少儉樸,唯獨沈蘭亭依舊光彩照人。
她年紀比周寅稍長半個月,眼見著很快著要到她的生辰。而在她生辰之後,宮中便不留女郎伴讀。晉陵公主即便是皇上最寵愛的公主,也免不了要談婚論嫁。她能得到的唯一優待便是皇上會為她選一個德行有加、家世不錯的夫君。
沈蘭亭被他說到什麼不同之處,飛快地上下掃了自己一眼,還以為自己露出什麼端倪來。她已經竭力低調,但有錢在手她實在狠不下心去讓自己受罪。她也知道外麵民不聊生,情況並不好,因此她大手大腳花錢之餘更是捐了不少用於救人。
自然她並不是捐給朝廷,而是捐給了慕虎館下設的義館之中。比起沈蘭玨,沈蘭亭反而更早地堪破了官場上的那些彎彎繞繞,並對此接受得很快。
她可以接受一個龐大的製度中有不乾淨的角落,畢竟要做到一塵不染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她不會在知道後還愚蠢地選擇相信。
“什麼不同?”沈蘭亭問。她對於兩位皇兄也沒有之前略帶討好的態度了,過去她覺得自己想要活得好一些是需要仰仗他們的,如今則不然。她是公主,還是一位很有錢的公主,這就夠了。更何況她的底牌不止這些。
“你更加獨立了。”沈蘭玨回答她。
沈蘭亭輕輕挑眉,笑起來,有牡丹之妍麗:“長大了嘛。”
沈蘭玨神色一軟,思及她將要生辰,語氣溫和問:“你將要生辰,想要什麼禮物?”
沈蘭亭倒真沒什麼特彆想要的,如今物質之上她想要什麼自己便能滿足自己,無需再求旁人。不過除物質以外,她倒真有一樣想要的東西,於是對沈蘭玨道:“大皇兄,我還真有一樣想要的。”
“什麼?”沈蘭玨好聲好氣地詢問,打定了主意要能為她尋來一定儘己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