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不常往慕虎館的地窖中去,關謝琛的時候她去過,中間關其他人的時候她是連去看也懶得的。
如今地窖中兜兜轉轉隻剩下剛進來沒多久的司月,周寅還是不介意去和他談一談心,傾聽一下他內心深處的聲音。
周寅今日穿的是件天水藍色的高領衣裙來遮擋脖子上的傷痕,在這溫度漸高的時節卻並不顯得突兀。因為任何人一旦見著她的臉注意力都隻會在她的臉上,並不會在意她究竟穿了什麼衣裳,戴了什麼首飾。
她如今仍舊不能夠說話,與人進行交流多依靠紙筆書寫。
她每每入地窖鹿鳴都是要親陪的,最近因為她冒險自縊這件事,鹿鳴更是將她當作瓷娃娃一樣悉心照料,生怕她再有所磕碰。他不能對她生半點氣,也阻止不了她的任何行為,隻好更認真地保護她。
京城中現今倒是戒嚴,就是為了抓地窖中關著的那位。不知他是更情願落在禁衛軍手上還是寧願落在周寅手中。
很快就能知道答案。
司月一直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窖之中,他甚至不知道是何人關了他,將他關在哪,為什麼關他,要關他到什麼時候。他隻能按照每日送飯來確定大約過了多少天,他也試圖從送飯之人口中得知些許外界情報,但對方不會和他說一句話。
飯菜中放了讓人無力的藥物,不吃會餓得沒有力氣,吃了還是會沒有力氣,總之他就是沒有力氣逃脫。
他選擇不吃,想的是對方總不能真的眼睜睜看著他餓死,想以自己的性命來作為威脅。但他真的要餓死了也沒有任何人出麵,他便意識到這樣的威脅是毫無作用的,隻好重新撿起飯吃。他不能真的餓死在這。
司月也不是一無所知,他記得昏倒前周寅的變化,但對於她變化的緣由卻一無所知。
簡直像是一場噩夢。他本來就要帶著周寅從京城逃離,實現攻略與偉大計劃的雙重完成,然而在一夕之間他就被關到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唾手可得的自由與榮譽都成了泡沫。
這樣大的打擊的確將司月重創,他不得不承認,周寅之事是他看走眼了。
但現在說什麼都遲了。
不止是司月,連帶著他腦海中的係統也懨懨的,一副受到深重打擊的樣子。
司月低估了周寅,它又何嘗不是?它本該一直對周寅保持警惕的,卻因為她表現出的無害而漸漸對她放鬆。
更可怕的是在馬車上她顯示出絕對的漠然以前它根本沒有察覺到她的異常。
它沒有同司月提起的是周寅甚至有辦法讓它睡眠,這是它內心最恐懼的事情,卻一個字也不能同司月說。
在漫長的靜寂中司月的左耳動了動,他的左耳聽力要比右耳敏銳,先聽到地麵上方隱隱約約機關轉動的聲音。平常送飯時也是這個聲音,但今日顯然還沒到送飯的時候。
他掙紮著坐起來,便累得呼哧大喘。
在他喘息之際,腳步聲已經自上而下,由遠及近。
然後他看到通道深處先後走出的兩道人影,是周寅與鹿鳴。
即使知道平日裡溫柔善良的周寅或許根本不是她的本來性格,但看到她若無其事地向自己走來時司月還是不由自主地憤怒了,一部分是憤怒於她的欺騙,另一部分則是憤怒於她的背叛。
在憤怒中司月也有傷心,他過去對周寅的動心並不是假的。作為攻略者,他唯一一次對攻略目標動心便是這次,還被騙了。
他麵上沒露出任何氣怒,是為了保持自己的體麵,但他看向周寅的目光中有火。到了此時此刻,他內心深處實際上還期盼著周寅能夠給他一個解釋。
他也不知道還在盼著她解釋什麼。
司月也無法完全忽視在她身旁為她掌燈的鹿鳴,連他都是她的人麼……他完全搞不清楚周寅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了。
他可以從人與人走路時的姿勢與位置來判斷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但正因如此,他看到的是鹿鳴的絕對服從,而周寅才是二人中的掌控者,他不明白。
周寅看到他坐在那裡直勾勾地看著她,眼中滿滿的複雜情緒,她終於來了些精神,拿出裝模作樣的溫柔看向他。
司月的怒火一瞬間被點燃。
她怎麼還這樣看著他?是真將他當作可以任意耍弄的白癡了麼!
“周寅。”司月沉沉叫她,但隻有這麼一句。他的高傲並不允許他作為失敗者表現得更不體麵,這一句話已經是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