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沈蘭息來說,立周寅為後之後的日子都像是在做夢。
他是並不擅長打理朝政的人,做這個皇帝的每一天都有種被趕鴨子上架的痛苦。而周寅在很大程度上解救了他。
她懂朝政,而且懂得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厲害,從臣子們的反應可以看出。過去他們看他時滿是敷衍與不信任,如今見了他倒是帶著困惑與敬服。他在那些敬服中獲得了虛假的驕傲,儘管他們的敬服他完全了解是出於阿寅的妙策。
他對她有關政治方麵的了解全在於大皇兄那一晚隨口同他提的,而他也的確是個並不稱職的皇帝,讓阿寅接觸政事第一是為了給她提供一個表現自己的平台,第二則是因為他一接手政治就隻想逃避。
在他看來這樣的日子已經是神仙日子。他並沒有什麼因為不如阿寅而生出來一些陰暗情緒,相反,他很為周寅有這樣的能力而感到驕傲。如果不是將實話,即奏折全是皇後批改之事說出會使得大臣們炸開了鍋,他的確很想大聲炫耀。
阿寅也很為他著想,沈蘭息甚至想阿寅應當隻是羞澀內斂,不擅長表達感情的。因為她為了他的名聲甚至會模仿他的字跡來讓他更輕鬆一些,她學得很快,應當是很了解他。她對他好,一如當時她在夜裡救了他一命一樣可靠。
每每這麼一想,沈蘭息就覺得自己是很幸福的人。唯一不太好的就是阿寅什麼事都不喜歡假以人手,她時常親力親為赴地方去為百姓解決問題,而他卻不能隨隨便便離開皇宮的,這讓他們並不能日日見麵。
但他是個懂事的人,不會因為個人情緒而胡攪蠻纏。他不會給阿寅任何討厭他的機會。
對於文武百官來說,雖然有些不習慣陛下在立後之後飛快地成長起來,但對於大雍能夠漸漸好起來他們還是鬆一口氣。至於對於陛下成長太快而攫取的權力越來越大與他們原本想象中的傀儡不同這點不快,倒是被大雍的慢慢好轉而衝散不少。
畢竟三年前大雍儼然有國將不國的危險,大臣們野心再大也不想當亡國的權臣。弄權的基礎是國還在,國將不國,還有何權力可弄?甚至會遺臭萬年。
還有一點在於陛下收攏權力的手段並不狠辣果決,用一句很通俗的話說更像是在“溫水煮青蛙”。這份溫吞讓人不知不覺,後知後覺地才意識到陛下似乎從他們手中得到了太多東西。
陛下會先給予,給予的內容便很廣了。他似乎一下子變得學識淵博,無所不知,無論是什麼樣棘手的問題——地方暴動、糧食短缺、因溫暖而肆虐的疫病等等在他手上都能得到很好的解決。
他作為皇上,到哪裡去都是很重要的事。不比之前做皇子的時候逍遙,可以隨意出入宮闈,如今他到哪裡去都要一群禁衛軍來保護,需要慎之又慎,連出宮都要受到製約,更不必說要遠行。
而周寅為皇後,自然也受到森嚴的禮教與規矩的管束。但她卻能夠叫大臣們鬆口默許她到各不安定之地奔波,一是因為皇上的發瘋,即皇上說皇後可以不去,他親自去就好。那麼這麼一說,還是皇後去吧。所以說調和是多麼好用的方法,至少對於大雍的臣子們來說是這樣。
另一個原因則是一開始大臣們也覺得皇後躬親到各地去似乎太過平易近人,換言之就是自降身價。何況大雍從沒有哪個皇後會親身到民間去探望各地受苦受難的百姓,這總讓人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臣子當中就有口無遮攔者陰陽怪氣道:“皇後娘娘這是什麼意思,真把自己當成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了?”
皇後向佛之事並不是秘密,平素她也像木胎泥塑的菩薩一樣至善至仁。無論善意惡意者都達成了一個共識,再加上傳言影響,於是周皇後在私底下多了一個外號——菩薩。
她的溫柔包容讓伺候之人們如沐春風,但在大臣們眼中則是顯得處事拖泥帶水了,她有著多餘且無用的慈悲。一位國家有這樣一位心善的皇後似乎是幸事,但對於她自己來說卻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一旦有新人入宮,皇後這樣的性格似乎很容易受到欺負,這讓宮中受過皇後恩惠的內侍與宮女們都暗暗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