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聽房東太太說你天天跟屍體在一起,身上都是屍臭味。”
“唉喲,好好的醫生不做,怎麼做這種事哦!”
“就是嘛,這也太晦氣了,難怪我說最近我手氣那麼差,原來咱們弄堂裡有這樣的人。”
“還是趕緊搬走吧,彆壞了我們這的風水!”
“……”
白向墨感受到了濃濃的嫌棄和厭惡,在現代也不是沒有因為職業受到過歧視,卻沒有這麼直白和赤--裸。
平時友好的鄰居,一下子就變了嘴臉。
要說心裡沒點想法是不可能的,可更多的情緒白向墨卻是沒有。
“不許你這麼說石頭!”白喜兒卻憤怒不已,“石頭正正經經地乾活,憑什麼說他!”
林宛如臉色也很不好看:“你們,你們怎麼這樣!我們鄰居這麼多年了,你們,你們……”
“娘,小姑,你們犯不著生氣。我正打算回來跟你們說我們要搬家呢,現在這樣正好。”
“搬家?”林宛如有些茫然,這是她住了大半輩子的地方,從來沒想過要搬離這裡。
白喜兒卻不樂意:“石頭,我們不搬!憑什麼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
自從白爹不在之後,白喜兒的膽子越來越大了。
“我們有更好的地方可以去,那裡通電通自來水還有馬桶,難道你也不願意嗎?”
白喜兒愣了愣:“真的?那房租會不會很貴?”
白向墨笑道:“不用房租,這是華興公司分給我的福利房。”
“真的?!”白喜兒眼睛亮亮的,完全沒有了怒氣。
“我騙你們做什麼,齊經理原本還想派車送我們,我覺得太麻煩就沒同意。”
林宛如讚同:“咱們不能再麻煩他,我們自己就能搬,實在不行叫個黃包車。”
“房東太太退了房租和押金了嗎?”白向墨問。
“都退了的。”
雖然被房東太太趕走了,對方卻也沒有做絕。
白喜兒還是有些反應不過來:“石頭,你說的是真的嗎?我們可以住那麼好的房子?”
“你們一會過去不就知道了。”
白向墨也沒再廢話,直接扛起最大最重的袋子。
白喜兒反應過來,連忙搶走了扛在肩上:“你身子骨還沒徹底好呢,這件我來拿就行。”
白向墨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無奈地轉向彆的包裹。
他現在身體沒有最早時候那麼虛了,可還是很弱。
這樣的轉變讓弄堂裡的人都反應不過來,要去住有電有自來水的房子?這怕不是吹牛吧!
誰不知道白家遭遇了什麼,哪裡還有錢住那樣的房子哦。
“林太太,你們真的就這樣走啦?”吳裁縫老婆忍不住湊上來問。
雖然之前大家都希望他們趕緊走,可現在那麼乾脆要去住好房子,心裡又有點說不清的感覺。
“多謝你平時的照顧。”林宛如笑笑,挺起胸膛滿臉自豪地說:“我兒子是聖約翰大學醫學院的學生,當然有這樣的本事!”
原本質疑的人頓時不再吭聲,彆看之前白家倒黴,更早的時候也是大戶人家,白向墨也非常的聰明有本事。
“房東太太搞錯了吧,誰會傻得放大好前程不要,搞那讓人瘮得慌的行當。”
“就是就是,我聽說房東太太是收了錢才把白家人趕走的。”
“啊?!真的假的,誰會跟他們一家過不去啊……”
背後的聲音漸漸遠去,原本雄赳赳氣昂昂的林宛如一看沒人再看他們就頓時蔫了氣。
“石頭,咱們現在去哪啊?”
林宛如心裡很難過,她從來沒有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離開生活這麼長時間的地方。
她雖然在這裡沒有什麼好的回憶,可也是待了很長時間的家,外麵陌生的世界讓她很恐慌。
她也並不認為白向墨說的是真話,隻覺得是為了撐麵子才哄她們的。
“娘,我剛才說的是真的。”
白向墨帶著兩人走到街口,招呼兩人先放下手裡的東西在這裡休息。
他將齊銘的提議告訴二人,也並沒有隱瞞自己現在在做什麼。
林宛如一聽頓時紅了眼:“都是娘拖累了你,要不然你也不會去做這種事!”
“石頭,以後你和嫂子抄寫信封,我去工廠乾活,我現在知道去哪裡乾活了!”
“不,抄寫信封的事你們來做,娘可以接針線活,或是給人洗衣服,也能賺到錢的。”
白向墨搖了搖頭:“娘,我不是因為沒辦法才去乾這一行的,而是自己感興趣。”
白喜兒和林宛如麵麵相覷,都在猜測白向墨的話是真是假。
“我想知道死人說出他生前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遇害,被什麼人害死,讓真相大白。”
這話一出,原本激動的林宛如和白喜兒都平靜了下來。
林宛如看他說言非虛,歎道:“你想做就去做吧,娘都會支持你。”
白喜兒連連點頭:“你彆聽那些人的話,石頭,你是好樣的!”
白向墨會心一笑,能得到家人的理解和支持,是最好不過的事。
“石頭,我們就住在殯儀館吧。”林宛如說。
“娘——”
白喜兒也很開心地讚同:“我也覺得那地方好!如果大哥再回來,他就沒辦法找我們的麻煩了!”
雖然他們已經登報脫離關係,可是依照白爹的無賴,不能拿他們怎麼樣也能惡心死他們。
“你們不害怕?”
林宛如和白喜兒都搖了搖頭。
白喜兒:“我們又沒做過虧心事,有什麼害怕的。回到以前的日子,才是最可怕的。”
經曆過世間的苦,也就不再懼怕鬼神。
“人心複雜,倒不如找個清淨的地方。”林宛如深深歎了一口氣,剛剛那一幕讓她心裡很是膈應。
那麼多年的街坊鄰居,臨了鬨這麼一出。
“你們真想好了?其實也不一定去那裡,也可以去法租界。”
林宛如和白喜兒態度堅決,她們心裡清楚法租界的房租有多貴,兩人都不想白占被人便宜。
哪怕她們知道這場‘意外’是白向墨被對方牽連的,可白向墨是拿了錢辦事的,對方也就不欠什麼了。
她們寧可去殯儀館幫人乾活,也不想白受人恩惠,天下最難還的就是人情債。
看兩人意已決,白向墨就叫了三輛黃包車載著他們前往安寧殯儀館。
路過電話亭的時候,白向墨讓黃包車停下來,他給齊銘打了個電話。
“我能不能現在就住進殯儀館?”
“現在?”齊銘擰眉,“出什麼事了?你們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