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茜羽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與人說起這些事,有些不著痕跡做下的一些事,哪怕是肖然和謝南湘大概也是不清楚的,但麵對傅成山時,她卻自然而然地將這些話說出口了。
直到她說完自己的那些想法,傅成山才知道事情與自己想象的有些不同。
“夢婉,你是真正做實事的人。”此時,他看向白茜羽的目光,與方才完全不同,那是一種對後輩的欣喜,讚賞,他喃喃地說著,“老虞,你有一個好女兒啊……”
白茜羽看著他,輕聲說,“我知道如今國家內憂外患,您怕自己一退,身後那些人便聞風而動,可是,不是什麼時候都要寧折不彎的……伯父,來日方長,隻要您好好的,有朝一日便能東山再起,為了那些虛名大義,實在有些不值。”
“你是想說,伯父老糊塗了麼?”傅成山笑了起來。
“不,我隻是覺得……可以換一種更聰明的方式。”白茜羽認真地說。這位老人大概還不知道自己在華懋飯店的壽誕發生了多麼危險的事,如果他始終抱著這種與日本人拒不合作的態度,接下來要麵對的,可不僅僅是一個蛋糕那麼簡單了。
“是啊……的確,很不聰明……”傅成山攥著扶手的手臂,因為心情激蕩而有些顫抖,“可是,大家都是聰明人啊……審時度勢,趨利避害,一見彆人堅船利炮,便覺得事不可為,安慰自己‘來日方長’便掉頭就跑,局勢就此一潰千裡……若非人人都是這樣的聰明人,我祖國的大好山河怎會這麼快便儘陷敵手?”
他的語氣平靜克製,沒有慷慨激昂,也並非在針砭時弊,可白茜羽卻完全愣住了。
“夢婉,你是個好孩子,我第一次見你就知道了,可是,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好……好得多。”他目光和藹地看著白茜羽,像是想起了什麼,“好了,年輕人不要想這麼多事了,世道也未必會壞到如此地步,若是我這把身子骨還能撐得住,今年的生辰,你就陪我一道回直隸的老宅子看看去。”
白茜羽心說老爺子您可不要往身上插旗啊,便想開個玩笑打趣過去……可是話到嘴邊,還是沒有說出口,隻是鄭重地點了點頭。
離開書房的時候,白茜羽沒有經過樂聲吵鬨的客廳,而是從後門離開。
舒姨送她到門口,忍不住多了句嘴,“虞小姐,要和少爺那邊打一聲招呼嗎?”
“不必了,等結束了,你再跟他說一聲,幫我把花轉贈給伯父……那不是送給他的。”她說,然後沒有回頭地坐上車走了。
天色暗了下來,駕駛室裡的肖然等了她兩個小時,出乎意料地也沒有不耐的樣子,隻是打量著她平靜的表情,忽然道,“沒能說服傅成山?”
白茜羽眉頭微微皺起,看向他。
雖然不知道對方用了什麼手段,但他似乎對她與傅成山的對話了如指掌。
“是謝隊長暗示你這麼做的吧?畢竟是一位對你這麼好的長輩陷入危局,誰能眼睜睜看著?”肖然打著方向盤,車子駛出傅公館,他涼涼地道,“你還真是一塊磚,謝南湘哪裡需要,就將你往哪裡搬啊。”
“……你想說什麼?”白茜羽心中隱隱有些不妙的預感。
“還不明白嗎?這個節骨眼,誰最希望傅家服軟?誰又能從中得到最大的好處?”肖然冷笑了一聲,“你不覺得,自己太信任某些人的話了嗎?”
“所以,我就該相信你說的話?”白茜羽微笑地回答,然而她袖子下的手卻緊緊地攥住了,“老肖,你這番話,好像很有挑撥離間的嫌疑啊。”
“你以為,我被調來上海站是做什麼的?”日光隱沒,紅燈亮起,肖然踩下刹車,車子緩緩停了下來。
隨即,他帶著有些嘲諷的神情,緩緩地揭曉了冰冷的答案。
“鋤奸。”
作者有話要說: 深夜還會再寫一章,大家明天起床了再來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