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虹口(1 / 2)

彆愛我沒結果 夏淺夢 6939 字 4個月前

陰天過去,一連幾天的上海都春意盎然,像是風吹著花瓣洋洋灑灑地從天際橫過去。天氣已經完全變暖,沒有剛入春時的料峭之寒,好像知道春天那短暫的溫柔即將結束,每天的陽光總是分外燦爛。

太陽逐漸落山的時分,出航的船隻已聚集過來,熱鬨非凡,黃浦江上遍布著小小的舶板。賣菜的,做小生意的,楊樹浦的廠房前的工人交了班,電車的鐵輪在鐵軌上滾,頭等車廂空著,三等車裡擠滿了人,如同沙丁魚罐頭般。

從虹口到楊樹浦迤邐一帶幾十裡地方,差不多已為日人貿易和居住的勢力範圍,紡織公司林立鼎峙。由楊樹浦再上些,便是日本郵船碼頭。沿黃浦濱的建築物,如正金銀行、三菱三井兩株式會社,都是廈屋巍峨,氣象萬千。

號稱是“小東京”的虹口,如吳淞路、鴨綠路、西華德路和北四川路之北端,差不多已成了日本街市。一對水手踏著雙人自行車飛馳而過,兩名穿和服木屐的仕女轉身避讓,顯得有點惱怒。在橋頭守衛的瘦小軍官,神情趾高氣揚,似乎認為自己是優秀的大和民族的一員,征服整個歐洲都不在話下。

天鳳戲院,好戲正在上演。

“攜手向花間,暫把幽懷同散。涼生亭下,風荷映水翩翻……”

台上的伶人粉墨登場,一些長衫、短褂、西裝的顧客,在門口向裡張望著。

豔裝少女半靠倚著男人的臂彎,將剝好的葡萄送到他的嘴邊,鬆井次郎從那青蔥的指尖咬下葡萄,目光盯著台上的“楊貴妃”,對身邊的豔妝少女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可那“楊貴妃”在台下他的注視下,卻明顯有些膽怯,嗓子也發緊,一連幾個音都有些發顫。

天鳳戲院的人都知道,鬆井先生喜歡捧當紅的女伶,但被他捧紅的,最後卻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角落裡的位置,白茜羽翹著腿,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看戲,餘光偶爾瞥向那邊被她在筆記上用三十幾種方法殺死的男人。

她沒有分析錯,他果然是一個很好色的家夥。

但情報總歸是情報,紙麵上的東西,要真正落實下去,還是得親眼見一見的。

上輩子公司做任何專業的計劃,都是需要花大價錢去市場調查的,在那個時代永遠不要相信網上的搜索引擎,就像不要相信這個時代情報的準確性一樣。

殺人當然也需要這樣的專業精神。

對於大多數人而言,從無到有做一件全新的事,恐怕都是很難成功的,但白茜羽認為自己不是大多數人,一個擁有完整自我邏輯體係並且曾經站在過頂層的人,應該具有應付任何一切新奇的狀況或者職業的能力。

要做成一件事不難,最重要的是參考彆人的經驗智慧,分辨出正確的方向目標、然後付出十倍的努力。

她的說來也不難——“有技巧地接近”暗殺並全身而退,不奢求完美犯罪,但求保證對方涼透的情況下自己平平安安。

不過,很遺憾的是,她回憶了自己所能回憶起的關於《名偵探柯南》、《神探夏洛克》、以及所看過的《007》係列……試圖汲取智慧失敗。她發現這事兒對於一個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來說不太容易,在這方麵她明顯缺乏創造力和想象力。

所以,隻能付出十倍的努力了。

她決定近距離地看一眼這位名叫鬆井次郎的男子,從而找出關於如何殺死他的最優解。

婉轉動聽的唱腔中,鬆井次郎身子往後仰了仰,摟著豔裝少女,他吞下喂到嘴邊柔嫩多汁的葡萄,有些葡萄的汁液順著那少女的手指淌下來,他舔了舔,惹得那少女咯咯嬌笑。

……白茜羽的表情還保持著淡定,隻是嘴角有些抽搐。

一個自我感覺很良好的家夥,她下了判斷,然後目光掃過他的穿著——淡灰色的衫子,外罩暗紅麵子藍男子長褂,衣料綿密而輕薄,應該是東洋紡織公司所生產的人造絲所製成的,這料子造價不菲,本地是穿不起的,多數都銷到海外去了。

喜歡物質享受,而且,應該頗有大和民族的情節。

從肖然那邊得到的情報中顯示,這家夥手上欠著的人命無數,包娼庇賭,販土綁票,沒有他不做的壞事,但他自身的行動卻保守而謹慎,隻是偶爾進出租界,去百樂門“蹦嚓嚓”……

百樂門,這個金雁兒曾經工作的地方人多眼雜,是一個很好動手的地方,可是對方的警戒水平不低。他的身邊至少隨時有四人以上的帶槍護衛,這還隻是明麵上的,如果隻是按照四人的水平製定計劃,她大概率會跌個跟頭。

還有什麼其他的方向呢?他身在壯年,沒有成婚,有野心,迫切地想往上爬,身邊不缺女人,但他為什麼會喜歡以虐待女子致死的方式滿足自己的心理需求呢?也許是童年遭受過父母的暴力對待,也許是年少時期在同齡人夥伴中被嘲笑或是霸淩。

她將視線轉向他身邊的豔裝女子,雖然她的討好與獻媚幾乎寫在臉上,但鬆井次郎很少將視線停留在她的臉上,隻是像撫摸寵物似的偶爾有身體接觸。

高傲,這是白茜羽發現鬆井的第一個弱點。

他看不起女人。

白茜羽托著腮,吐出一片瓜子皮,有些憂傷。

難不成真要行一行那“美人計”?

根據金雁兒、孟芳瓊、那豔裝少女以及台上“楊貴妃”的特點,歸納總結一下,這位鬆井的取向大多都是身材豐腴姣好的,身量偏高的北方女子,對瘦弱矮小的則沒有什麼興趣。

很不幸的是,虞小姐正好符合以上的要求。

不過,經曆過那位孔四少爺後,她覺得自己並不是太適合執行這種計策——她的演技對付對付那種二世祖已經頂天了,要在這種背後站著特高課的狠辣人物麵前瞞天過海,她自忖不是對手。

台上的《長生殿》唱到了尾聲,白茜羽丟下幾個銀元,拎起包往外走去,她坐得位置本就偏僻靠近出口,她的離開沒有吸引任何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