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勝斌幾人又等了二十來分鐘, 這才見到了姍姍來遲的齊沉星。
幾年沒見, 齊沉星的氣質似乎更冷了幾分,這種冷倒不是從前那種冰冷, 反倒更像是一種漠然。一雙黑瞳淡淡從人身上掃過, 沒有一點溫度,仿佛不是在看一個人,而是在看一塊石頭。
方勝斌被他看得一哆嗦, 連質問他為什麼遲到都給忘了。
原本正在打牌的幾人,也莫名靜了下來。
齊沉星落座,拿起酒瓶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 抬手舉杯:“抱歉,我遲到了, 自罰一杯。”
直到他將杯中酒一口飲儘,才仿佛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一樣,眾人紛紛說笑起來:
“想當年怎麼勸齊哥喝酒都不喝, 他說酒精誤人。今天這齊哥罰酒, 也是難得一見的場麵啊!”
方勝斌見齊沉星罰酒,這一肚子火也消散了, 饒有興味問道:“齊哥, 你今天遇上什麼事了,居然能讓你遲到?”
齊沉星瞥他一眼:“小事。”
見他不打算說,方勝斌摸摸鼻子,也就沒有追問。
方勝斌給自己也倒了杯酒,邊喝邊問:“聽說齊家老爺子重病, 你這次回來,是為了這個?”
齊沉星微微點頭,並未多答。
方勝斌也習慣了他這樣,自顧自道:“你不在京城,是不知道,你那私生子弟弟,還有他那以正室自居的親媽,這幾年鬨出了多少笑話。聽說老爺子一直壓著不讓他們領證,現在老爺子病重,他們似乎又心思浮動起來了……”
“停,”齊沉星打斷他,“彆說了。”
他神情冷漠,仿佛方勝斌正在說的事情與他沒有絲毫關係:“我的時間不想用來聽這些無聊的東西。”
方勝斌:“……”
方勝斌習慣了他這狗脾氣,滿腹牢騷默默咽下,打牌的人當中卻有一人抬起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齊晨星啊,我就討厭你這一點。咱們上學那會兒,我當時特看不慣你,老想著跟你打一架。”
方勝斌埋汰他:“賀老四,你那次不是真打了嗎!裝什麼雲淡風輕呐!一點便宜沒占著,還被我齊哥收拾得鼻青臉腫。”
賀老四抓起一根煙就往方勝斌身上砸:“呸!你這張嘴收著點,彆老揭我老底。”
被他這一打斷,賀老四緩了緩,才想起來自己剛才想要說什麼:“當時我是真看不慣他啊,規規矩矩的,你們上學這麼多年,見過那個人會去看校規的?齊晨星這廝居然還能把校規背下來!我給他耍小絆子,他弄出校規,一條一條整我。而且他這個人吧,你們也知道,上學的時候循規蹈矩,一板一眼,沒勁透了。”
“他當時看起來是最守規矩的,卻沒想到到了現在,他這最守規矩的,卻成了最叛逆的。一狠心就和家裡斷絕關係,幾年都不肯低頭,連名字都改了。”
“反倒是我們這些人……”他悠悠歎道,“看起來不守規矩,實則一直被條條框框束縛著。”
“是啊……”
方勝斌想起這些年,也感慨良多:“過幾天我就要訂婚了,那未婚妻……就見過三麵。”
他低頭,自嘲一笑:“這都什麼年代了,還能有見過三麵就訂婚這種事情。偏偏……是家裡安排的,我還不能反抗。”
“齊哥,”方勝斌望著他,“有時候,我還真挺羨慕你的。”
“每條路都有代價,”齊沉星舉起酒瓶,慢慢給自己又倒了一杯酒,“選了什麼路,就承擔什麼代價。”
他舉杯和方勝斌輕輕一碰,再次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他放下酒杯,唇角微抿,眉眼含鋒:“後悔之人,最是無用。”
“是,齊哥,”方勝斌也大口飲酒,“懦夫才會後悔,真漢子永不回頭!”
……
這麼喝酒聊天等到飯局一散,已經是晚上十點。
齊沉星叫了個代駕,走向戶外停車場。
方勝斌沒開車來,便跟在他身邊,兄弟太久沒見,他還有許多話想聊,準備兩人回去後再聊上個一整夜。
進入十一月,京城夜晚的溫度已經在零度以下了,方勝斌穿著一件厚外套站在停車場都有些瑟瑟發抖,他正要罵幾句這鬼天氣,卻忽然看到麵前的齊沉星隻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襯衫,在這寒冷的夜裡,眉頭都不帶皺一下。
“這種天氣,你就穿一件襯衫出門了?哥,你不冷啊?!”
齊沉星淡淡應了一聲:“嗯。”
……完蛋。
方勝斌憂愁地看著自己身邊的男人:齊哥這幾年到底都經曆了什麼?
聽聞有一種僧人不畏懼酷熱嚴寒,並且還以此來錘煉自己的身體,同時磨練心智。
以齊哥這清心寡欲、避世孤高的性子,難不成……他偷偷去做了苦行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