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琮高考後的畢業旅行,也曾嘗試過蹦極,但少了腰間的防護設備,哪怕僅有一棵樹的高度,墜落依舊能激起大腦本能的恐懼。
所幸,在摔到頭破血流的前一秒,他及時控製住自己的新身體,生疏張開翅膀,險險做了個緩衝。
活像枚從天而降的小炮|彈,拳頭大、整體呈白色的團子狠狠栽進草叢,又皮球似的朝前滾了滾。
場麵之活潑,0028沒忍住樂:【噗嗤。】
天旋地轉,翅膀艱難撲騰幾下,顧琮搖搖晃晃站起身,想瞧瞧自己有沒有受傷,低頭,卻沒見到爪子。
入目是一片絨毛狀的體羽,雪白且蓬鬆,弧度圓潤,好似顆鼓鼓的元宵。
——夥食有點好。
這真的能飛起來?
周遭的景象告訴他,此處仍是流雲山,努力適應著新身體,顧琮連跳帶蹦,“飛”上附近最高的一塊大石頭,果然瞧見了不遠處熟悉的小院。
這個時間,席冶應當在休息。
儘管修為堪稱結局前的戰力天花板,對方卻仍會像肉|體凡胎那般睡覺,就是質量極低,任何風吹草動都能把人驚醒。
顧琮則恰恰相反。
一直牢記原主的遊魂特性,他這幾天都沒閉眼,無奈,宋鶴的境界未達出竅,沒辦法單憑元神修煉,靠靈力強行壓製的困意逐漸累積,剛剛,自己隻是神思恍惚了下,再睜眼,便換了具新殼子。
【沒關係,】笑夠了,0028敷衍安慰,【這部分作者沒有細寫,你自由發揮,反正最後都會換到反派的本命傀儡上。】
站直後還沒一株星見草高的顧琮:……
不管怎麼說,自己現在有了手腳,十幾分鐘後,又摔了好幾個跟頭的他,終於能相對平穩地飛過圍牆,落在池塘邊,朝水麵望了望。
深褐色的豆豆眼,小三角一樣的嘴巴,乍瞧去,確實是個圓乎乎的雪團子,但若將視角拉高,頭頂、後背、兩翼、尾巴,皆呈現出純正的黑。
對比身體過於纖細的兩隻小爪子來回挪動,照鏡子般,顧琮在池塘邊繞了好幾圈,試探揚起筆直的、幾乎有他整隻鳥長的尾羽,果然瞧見幾抹漸變的緋色絨毛。
是葡萄紅。
——銀喉長尾山雀,除此之外,還有個更被大眾熟知的名字,肥啾。
模樣滿分可愛,戰鬥力卻勉勉強強。
況且據顧琮所知,銀喉長尾山雀有結群的習性,但這麼久過去,他沒遇到任何同類,先前掉下來的那棵樹也未築巢,仿佛這隻肥啾是在秋冬集體遊蕩取暖的隊伍中被落下,陰差陽錯,自凡塵,掉進這流雲山中。
證據就是,此刻他體內的靈氣混亂駁雜,好似從未修煉過的幼童,無意間吞下許多大補的天材地寶。
再多一點,便會爆掉。
【看來宋鶴附身的活物大多是瀕死狀態,這倒是原著沒提過的設定,】順手將新發現記錄在案,識海裡的0028摸摸下巴,【不過以反派的脾性,你這模樣,肯定更容易討他的喜歡。】
“討反派喜歡”,這個說法有些奇怪,可顧琮得承認,係統的結論沒錯:
圓滾滾毛茸茸的肥啾,確實要比冰冷瘦弱的星見草更萌。
誰成想,當偷偷演練數次的顧琮擺好碰瓷姿勢,耷拉著長尾巴,以一個最柔弱無害的角度躺在席冶每日都會經過的石板路旁,往返小院數次的青年竟沒有低頭瞧他哪怕一眼,唯有染著雪鬆味的衣擺,匆匆拂過。
看熱鬨不嫌事大的0028:【哦豁,翻車。】
假裝沒聽到腦內係統的嘰嘰喳喳,顧琮安靜閉著眼,敬業地裝了好一會兒死,確定席冶沒可能再回來,這才抖落抖落翅膀起身。
到底是曾經暢遊題海的學霸,便是錯了,也想弄清自己錯在哪,仗著白雀的身體夠小,顧琮撲棱棱飛到臥房窗邊,藏好。
先前冷酷無視他的青年,此時正坐在木桌旁,對著那株明顯開始枯萎的星見草,耐心輸送著經過稀釋的靈力。
手邊擺著幾個同樣栽著星見草的小花盆,青年應當練習過很多次。
因為他指尖靈力的純度速度,於星見草而言,皆恰到好處。
然而,失去顧琮的附身,那株星見草已然回到最初瀕死的狀態,如同席冶記憶裡發生過的那般,急速衰敗,無力回天。
低聲地,1101提醒:【它的神智散了。】
席冶:【我知道。】
臥房外,顧琮胸口莫名有些悶。
星見草並非什麼奇珍異寶,一塊最普通的下品靈石就能換到,可在席冶眼中,它或許不僅僅是一株草,而是難得能和對方交流的朋友。
【立刻暈倒的話,我還能變回去嗎?】突兀地,顧琮開口。
0028搖頭:【它已經死了。】
“我的錯,”指尖拂過乾癟萎縮的葉片,席冶輕輕,“不該把你帶回來。”
生了靈智的活物,與人無異,可修煉為妖,自然會被他嚇到。
他的語氣很平靜,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偏顧琮覺得,那雙低垂的鳳眸,難過得像是快哭出來般。
——儘管它的主人都未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