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生牛犢不怕虎,不撞南牆不回頭,等任務快失敗時,對方自然會知道,順應劇情,才是最穩妥省力的辦法。
愛慕主角受的男配,注定和情敵反派是對立陣營。
【但我現在是隻鳥。】語言不通,還很弱小。
對自己的處境有著清晰認知,顧琮動動翅膀,飛上席冶臥房裡、靠近床邊的竹箱,費了半天勁兒,才將它掀開一條小縫:
沒辦法,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反派房間裡能藏東西的地方就這麼一處。
畢竟身處修真文,顧琮原以為,自己打開竹箱後,會瞧見一個無窮無儘的芥子空間,或是另成世界仙府秘境,可實際上,竹箱僅僅是個竹箱,裡麵放著的,也並非寶貝功法,而是幾件普通的換洗衣物。
最底下,壓著隻正在沉睡的小小鸞鳥。
乾乾淨淨,栩栩如生,偏偏,勉強算半個同類的顧琮可以清楚感知到,對方已經死了。
後背敏銳竄起一股寒意,就在顧琮準備放下衣服,關好竹箱時,那比他沒大上多少的鸞鳥,忽然睜開一雙赤紅的眸。
無數似幻境又似記憶的碎片擠進他的識海,讓他神魂劇痛。
恍惚間,他好像變作了一輪冷冰冰的月亮,亮極了,離地麵很近,近到可以看到下方一坐一立的兩個孩童。
坐著的那個難掩狼狽,仿佛被誰追趕著逃竄許久,臉蛋臟兮兮,腳腕高高腫起,缺少衣料遮掩的部分,儘是大大小小的劃傷。
站著的那個則滿眼好奇,披散著頭發,向前邁了一步。
顧琮一下子認出,後者是幼時的席冶:
男孩的皮膚蒼白得有些過頭,嘴巴紅豔豔,像剛染過血色,因得尚未長開的幼態,眼珠圓溜溜,偏瞳仁極黑,輕易讓人聯想到深不見底的懸崖漩渦,哪怕在笑,也叫人心裡涼颼颼發怵。
“你,迷路了嗎?”約莫太久沒有說話,年幼的異仙張口,磕磕絆絆。
被他詢問的“同類”卻未應聲,透出遠比外表成熟的鎮定,抿著唇,以手撐地,艱難向後挪。
“嘰!”懷裡藏了什麼東西,不安分地一動一動,似是察覺到主人的恐懼,受傷的鸞鳥猛地鑽出,尖尖的喙,發瘋般,啄向異仙的瞳。
而後,被一隻瘦骨嶙峋的小手輕飄飄握住。
完全沒有被攻擊的驚慌恐懼憤怒,男孩仍舊在笑,幾近於歡喜的:“它,可愛,喜歡我。”
否則怎麼會跟山裡的家人一樣,和他玩好玩的遊戲呢?
但很快,男孩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轉而布滿疑惑。
因為他手裡的鸞鳥垂下了翅膀。
瞳孔渾濁地渙散,油亮的羽毛也暗淡下來,雙腿直挺挺地繃著,宛如兩節乾枯的樹杈。
無聲地,癱坐在男孩對麵的沈清疏掉了眼淚,滑過傷口,火辣辣地疼。
他害怕。
他怕極了。
被平日最疼愛自己的叔叔丟下高空後,鸞鳥就是他唯一的支柱。
從未真正見過誰哭泣的模樣,模糊的概念化作現實,男孩眉宇間的疑惑變成慌亂,十指翻轉,刹那間,純白儡絲穿過鸞鳥的頭顱、翅膀、雙足,滴答,滴答,帶出一串串尚未凝固的血珠。
“沒死,”堪稱奇跡地,失去生命的鸞鳥站在年幼的異仙手上,向著哭成花貓的小主人,撲扇了下翅膀,“你瞧,它還活著。”
想起對方剛剛急著和自己玩遊戲的叫聲,男孩向前,蹲下,獻寶似的捧著手裡的新朋友新家人,湊近唯一一個和他外形一樣的同類:
“嘰。”
沈清疏霍地睜大了眼睛。
恍若被蛛網緊緊束縛的獵物,伴隨著令人作嘔的腥臭,將他最愛的靈寵牢牢釘死,鮮紅浸透指縫,蛇一般蜿蜒流下,那雙手就向他伸來,伴著男孩身後詭異到幾近墜落的碩大圓月,和無數雙畸形的、上吊般懸掛搖晃的腳。
是人?
抑或是野獸?
不知哪來的力氣,沈清疏啪地揮開男孩的手,忍著疼,頭也不回朝來時的方向跑去。
悄無聲息,猙獰藤蔓拔地而起,即將刺穿男孩後背的一瞬,倏地停住。
“老實點。”沒什麼精神地,站在藤蔓中央的男孩騰出隻手,拍拍對方。
夜色寂寥,遙遙地,他望向沈清疏漸漸遠去的身影,直到對方縮成一個小黑點,再也看不到。
“讓他走吧,”憎恨,厭惡,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覺到源自同類的負麵情緒,男孩低頭,輕輕地,摸了摸手中僵硬的鸞鳥,“我好像做錯了事……”
“等下次見麵,再還給他。”一模一樣,看不見儡絲的鸞鳥。
藤蔓揮舞,月光下密密擠在一處的怪物湧動,混亂囈語著什麼。
“沒關係。”
明明心底悶悶地泛著酸,男孩卻笑:“聽話。”
“替他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