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他還有機會出麵撐腰,替兒子討個公道,後者,怕是真把老祖宗請來也沒轍!
“此事,確實是清疏的錯,老夫教導無方,亦有罪過,”長歎一聲,老宗主先是給事情定了性,接著又調轉話鋒,“但,敢問席道友,為何下山,為何追著我徒兒不放?”
席冶悠悠:“想下山,所以就下了。”
“怎麼?不歡迎?”
這話說的,好像真有誰敢跳出來,叫囂自己討厭異仙一樣,看戲般,欣賞夠眾人尷尬的表情,席冶這才勾唇,繼續:“放心,沒誰想阻攔你們飛升。”
無論是他,抑或是流雲山,都被世人賦予了太多脫離本身的意象,漸漸地,與雷劫、隕落、天人五衰混淆在一處,成了不可直視、不可名狀的怪物。
實際上,覺醒前的他,也隻是個被困在牢籠中的囚徒,被天道操縱,篩選心誌堅定者,渾渾噩噩,替主角磨刀。
“至於沈清疏,我與他幼時曾有一麵之緣,”頓了頓,席冶自嘲,“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但顯然,僅有上一世的他自己這麼想。
滿腔歡喜地邀請朋友來家裡做客,結果卻成了人家的心魔,天下哪還有這般滑稽的自以為是自作多情?
“我久居深山,不太懂這人世間的禮數,”多說無益,席冶收回視線,再沒多看沈清疏一眼,“若你們也認為我這心魔該斬,大可以和他一起,試試是昊然峰先倒,還是流雲山先被踏平。”
應和般,青年指間儡絲輕顫,冥冥中,隱隱能聽到無數嘶吼。
語氣平靜,內容卻與威脅無異,生怕對方心煩意亂下用力一扯,乾脆把萬裡外的流雲山連根拔起,砸了昊然峰,其他做壁上觀的修士們,連忙站出來打圓場:“怎麼會?”
“大道三千,終究是殊途同歸、殊途同歸嘛!”
恐懼往往來源於未知,無論如何,傳說中的異仙席冶,此刻就站在他們麵前,拋開修為,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瞧著和自己也沒什麼區彆。
當然,對方養的寵物是醜了點,尤其是那幾個五官四肢都沒拚對的傀儡,堪稱小兒止哭、夜半噩夢的難看。
可前些年引得正派圍剿的魔修,屠城證道,伏屍遍野,那鮮血淋漓陰魂繚繞的場麵,不比這駭人?
既如此,他們又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
嫌命長?想快點死?
唯有粉衣少女初生牛犢不怕虎,神情複雜,問題卻直白:“……如果你不是傳說中的怪物,那你到底是什麼?”
如果對方不是傳說中的怪物,又怎麼會讓她師兄變成這樣。
怪物。
察覺到顧琮握著自己的手倏地收緊,席冶安撫回握,輕輕睨了對方一眼,一字一頓:“我也想知道。”
作者卻沒給他這個答案。
好在,自己接下來還有很多時間。
和顧琮一塊。
“你們修真界的事,我不關心,也沒興趣。”
哢噠,儡絲牽扯,棺蓋合攏,席冶抬手將裝著原主屍身的靈柩收入袖中,古井無波地,劃開界限,將自己歸為異類:“如何處置沈清疏,也隨你們。”
——過去的經驗告訴他,比起死,來自反派的“施舍”,往往更容易讓沈清疏這樣的主角破防。
席冶越是輕描淡寫,便越是襯得沈清疏之前草木皆兵、猶如驚弓之鳥般的狀態,是多麼可笑又可憐。
況且,因一己私欲撒下彌天大謊,誆騙大半修真界,險些挑起戰火,不管無量劍派再怎麼護短,都得給眾人一個交代。
“對了,”食指輕勾,席冶召回最後一條惡蛟,露出裡麵滿臉興奮的馬石頭,“這孩子差點因與我相識,被沈清疏砍斷一條手臂,應有的補償,我想貴派自有考量。”
“若不信,可去尋清風派林瑤。”
清風派?
完全沒聽過這等小門小戶的名號,偏偏因為是從席冶口中說出來,眾人隻能配合點頭,裝出一副煞有其事的認真樣。
【等等!】大戲落幕,眼見自家宿主就要拉著顧琮離開,1101不得不提醒,【那個……你沒覺得你忘了點什麼?】
席冶:【?】
1101:【顧琮名義上的爸。】
裡,結局便是終點;
現實中,一切卻會繼續向前。
後知後覺地回頭,席冶果然瞧見了極力壓抑著怒火的宋家主,瞧他的眼神,活像在瞧一個花言巧語又沒禮數的騙子渣男:
“異仙是吧?”
“我們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