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轉過頭的顧琮便看到了客廳裡一步一挪向廚房走來的少年。
速度有點慢,卻還算穩當,等人走近了,他才問:“要喝水嗎?我幫你拿。”
堅定地,黑發少年晃了晃自己的小腦袋。
他明白自己不對勁兒,卻本能地覺得沒有危險,熱氣順著心臟湧進血液,浸透四肢百骸,整個世界似乎都被籠上了一層朦朧的美。
介於清醒與渾噩之間,他上前兩步,望向男人被泡沫包裹的手:“我也想玩。”
顧琮:……
顧琮沒忍住笑了出來。
水池裡的餐具都被他簡單清洗過一遍,不會太油膩,稍稍向左側了側身,騰出空位,他好脾氣招呼:“來。”
泡沫翻飛,席冶立時就想把手伸進去,又忽然記起什麼。
“你的,”小心翼翼將遮到自己指尖的襯衫袖口卷了卷,他看著自己左腕黑漆漆的表,嚴肅,“這個也要摘。”
然而,係統用來束縛監控玩家的道具,豈能說解便解?最後,還是顧琮無奈擦淨了手,按住少年差點把圓環扯斷的指尖:“沒事兒,它不怕水。”
席冶稍稍仰頭:“真的?”
顧琮嗯了一聲:“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這句話的威力極大,少年馬上停止了掙紮,任由男人把他的手放進水池。
恰到好處的水溫,讓他小聲且舒服地歎了口氣,有模有樣地學著顧琮的動作,一個接一個地洗起了碗。
識海裡的0028張張嘴:【……這算雇傭童工嗎?】
顧琮:【他成年了。】
0028:……
是,掃描骨齡,席冶肯定是成年了,但真論起來,對方未必有學校裡十八歲的少男少女懂得多,簡單的像一張白紙。
顧琮卻不這麼認為:【白紙也有棱角。】
特定的情況下,同樣能鋒利得很。
多了一個重點在玩的“幫工”,水池裡的泡沫很快綿密起來,不可避免地,視野受阻的顧琮,總會和少年的手碰在一塊。
不動聲色,顧琮向後退了退,留出更大的空間給席冶。
後者卻像找到了什麼好玩的遊戲,遊魚般,丟下碗碟,追著他不放。
連帶著少年整個身子也向他傾過來。
水池的麵積有限,目測再繼續下去,某隻醉鬼就要直挺挺撞進自己懷裡,退無可退的顧琮,不得不抓住對方亂動的手:
“乖。”
他很少說這種溫柔親昵到讓人肉麻的話,以至於沒等席冶反應,自己先彆扭起來。
少年卻很吃這套,再沒亂動,昂起下巴,像之前在副本裡那樣坦然,認可地頷首:“我很乖。”
剛剛他忙著玩水,一直垂著腦袋,到此刻,席冶抬頭,顧琮才發覺,他們之間的距離著實微妙,並未貼在一塊,偏偏又能隱隱感受到彼此的吐息。
最後吃掉的食物是半碟糍粑,少年的吐息裡儘是甜甜的紅糖味,夾雜著一點啤酒的麥芽香,不像醉鬼,倒像塊軟乎乎的點心。
……應該讓對方直接撞進懷裡的。
後知後覺地,顧琮想,撞進懷裡,總不會比眼下這場麵更難捱。
腳步後撤,脖頸微微後仰,他正打算禮貌拉開距離,少年卻又緊跟著,不依不饒地湊上來。
因得身高的差距,離得太近時、尚未徹底長開的少年想和他對視,必須要仰著頭,露出天鵝般線條優美的脖頸。
酒意燒起的淡粉透過純白繃帶的邊緣一點點溢出來,連帶著顧琮的喉嚨也跟著發乾,想問對方到底在看什麼,偏啞得厲害。
“眼睛。”
分明沒認識幾天,卻在某些時刻,默契到無需言語也能交流,專注地,席冶給出答案:“你的眼睛很美。”
嘩啦。
如有實質般,顧琮腦中想把對方推開的念頭,一下子被擊碎。
他在扮演蔣川。
麵容、經曆、朋友……唯有這雙眼睛,陰差陽錯下的同色,是屬於“顧琮”的。
無數過去的現在的記憶交織翻湧,白衣異仙與身前的少年,漸漸融合在一塊,鬼使神差地,顧琮緩緩、低下了頭。
然後,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刹那,少年踮腳,殷紅水潤的唇,啾地印上他眼尾。
——融化的琥珀色蜜糖。
想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