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 師亦突然有了一種想哭的感覺。自從師亦誕生以來，不管他有沒有生出來自己的意識，師亦一直都很清楚他的存在是一個錯誤。
他的出現是不受歡迎的, 他認知裡麵的所有人都在盼著他死。
師亦從未想過有人會跟他說出來這麼一句話。
長相很好看的少年突然顫了顫睫毛, 大片的陰影落在他白皙的臉上, 他的眼睛被陰影徹底籠罩。師亦的身形本就瘦削，全憑著身上那股清冷的氣質才讓人下意識地忽略這一點，可現在, 雖然他身上那種平淡的氣息依舊存在, 仍舊和周圍有些格格不入, 但所有人都能夠感受到他現在的脆弱。
他什麼話都沒有說，表情也沒有出現一絲一毫的漣漪, 依舊和他扮演的聖子一樣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即。
但看到的人都能夠感受到這種無聲的脆弱, 讓人打心尖地疼。
師亦以為聽到這句話的自己會很開心，因為他的存在可能不是他想象得那樣毫無意義，但師亦發現他一直以來的想法是錯的。他能夠感受到那像是蘸了蜂蜜一樣的甜蜜, 但更多的卻是委屈。
毫無緣由出現地、但像是潮水一樣鋪天蓋地地把他包裹起來的委屈。
為什麼會有——
委屈？
師亦的指尖開始微顫了起來, 他將自己的指尖捏得發白, 眼神裡麵也出現了一些茫然。
這是師亦第一次發現自己這樣任性, 他很不明白現在的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一種感情。明明他現在沒有遭受任何的汙蔑, 明明他應該為此感覺慶幸, 但他就是覺得自己很委屈。
就在師亦這樣想著的時候，他發現站在他麵前的魔修突然伸出自己的手抹平了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皺起的眉頭。師亦微怔地看著麵前好像有些不知所措的魔修，然後迷茫地看著對方眼睛裡完全掩飾不住的心疼和自責。
為什麼心疼？
又為什麼要自責？
師亦忽然發現眼前的一切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他知道，這是幻境馬上就要消失的預兆。麵前魔修的身形在變得漸漸虛幻，眉心處的溫暖被風卷走，師亦反射性地伸出手去觸碰魔修，但什麼都沒有碰到。
就在他眼睛裡麵的無措更盛的時候，師亦聽到了魔修的聲音。
“不要因為我的消失而傷心，我不會讓你孤單的，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
師亦能夠看到魔修在發現自己的身體慢慢趨於虛幻時臉上流露出來的刹那驚詫和慌亂。魔修應該完全沒有預料到自己會突然消失，但這種慌張很快就被他掩去了。
似乎對於魔修來講，安慰師亦要比搞清楚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更為重要。
【為什麼不把這件事告訴我呢？】
師亦從來不知道原來一直有一個人在默默陪著自己，他也從來都沒有完全信任係統。
甚至於，就算到現在，師亦也不知道係統究竟為他做了些什麼，又因為他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被係統安排好了，他什麼都不需要做，任務做得一塌糊塗沒有關係，劇情因為他徹底崩掉也無所謂。就好像，如果他今天沒有發現這些，他便會像之前一樣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看著事情慢慢變好。
【你就不擔心我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一切嗎？】
他隻會享受著係統給他帶來的好處，卻完全不知道原因。
這是一件對係統來講很不公平的事情。
【因為這隻是我自己決定做的事情，會做成什麼樣，會不會有結果也隻是我的事情。宿主，我怎麼做和你是沒有關係的。】屬於係統的聲音響了起來，它好似突然頓了一下，【而且，我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做這些是很過分的。所以，你不需要因為這件事而煩惱，你也不需要因為我的舉動而影響到自己。】
所以，係統真的沒有打算將這些告訴他，如果他沒有發現，係統便永遠都不會說。
師亦抬眸看著魔修的身影徹底消失。
他便不會知道有一個人在一直默默地保護著他。
也可能永遠都不會發現係統喜歡他。
“不要因為我的消失而傷心，我不會讓你孤單的，我會一直陪著你。
直到——
我的陪伴會成為你的阻礙，或者你想要我離開。”
魔修消失前發出的聲音剛好和係統接下來的聲音重合了。
【我從來都沒有想要因為我而影響到你。】
【我隻是想要你做自己。】
【宿主，你是不是因為我而不開心了？】
——
天使的表情少有地微凝了起來。
他並不知道師亦看到了什麼，但從其他試煉者的表現來看，不難看出師亦他們正陷入了幻境。
當看到師亦沉浸於幻境又那麼快地從幻境裡擺脫出來後，空確實是微怔了一下。
不是因為這位聖子會明知是激發心魔的幻境還非要踏進去，也不是因為在陷入幻境時師亦臉上出現的漣漪，更不是因為他擺脫得如此之快。
而是，天使發現師亦變了。
好像哪裡變得不太一樣了。
天使掛著麵具般毫無瑕疵的溫柔笑容注視著師亦從試煉之地回來，然後若有所思地看著對方眼神裡流露出來的一些無措。
空安靜地站在原地，看著這位長相堪稱完美的聖子一反常態地越過了他走到了一旁的以供休息的座位麵前。
座位旁邊的桌子上擺著侍女前不久剛端過來的精致糕點。當發現師亦伸出手拿起一塊看起來就很甜膩的糕點後，天使的眉頭輕微地揚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