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青雲道：“師尊無緣無故提起您做什麼……”說著，素青雲就愣住了，師尊確實給他說過一句話，極為隱晦，但不是在進入秘境前，而是大比結束第二天的時候。
那天下午，清盛門弟子方知行，追著喊著要跟沈之瀾比劍，被拒絕了，仍是不肯放棄，就一直追在人家屁股後麵，像個鼻涕蟲一樣黏糊。
沈之瀾罵他：“手下敗將，前十都沒進，好意思跟我比？！找第十去！打敗他再來找我！這麼多年的修為都喂到狗肚子裡去了嗎？”
正巧方知行的大師兄羅升路過，羅升剛好是第十一名，而且已經是大乘期修為，這話似乎罵他更合適，偏巧沈之瀾從來就不看人臉色，當時就，十分尷尬……
眼見的，羅升的笑容，就僵在了唇邊，額頭的青筋都冒出來了，沒有當場發飆，必然是十分克製隱忍。
沈之瀾轉身走人，根本就沒把這當回事。
素青雲卻看出來了，羅升不是個大氣的人，那句話，讓他已經懷恨在心了。
等羅升走了之後，素逢州就說：“清盛門真是個有意思的門派，長得越好看的，反而越是好人，越醜心越黑。”
段良叔叔也應和：“是吧？我一直都有這種想法，上一輩裡麵，也就最好看的那個，勉強算個人；新一輩裡麵，這個還行吧？就是智商仿佛不太行。”
——他說的是方知行。
那麼，上一輩裡麵，最好看的那個，必然是蘇盛雲無疑。
素青雲稍稍放心：“前輩剛剛說的，可是真的？有人想要企圖把靈骨轉移到人的身體裡麵？”
柳風羽狐疑地看著他：“真的可信？這人？”
“嗯，師尊說的，錯不了。”素青雲知道自己性格上的缺陷，這些年便也一直埋頭研究陣法，對於識人方麵，他絲毫沒有心得，但師尊和段叔叔，確實從未出過錯。
柳風羽沉思片刻，既然是素逢州說的，那暫且便相信他。實在是，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無論如何，她都得保護師姐平安離開這裡。
蘇盛雲也看向了柳風羽，溫和一笑，倒也沒有再著急為自己辯解，扇子合起，指了指地上的幾十具屍身：“你再仔細看看。”
柳風羽早就有此想法，但還是禁不住驚訝萬分：“靈骨？！靈的形態千變萬化，據我所知，從月華祭開啟以來，每一次降生的靈，都不是人體形態，他們上哪找這麼多合適的骨頭？”
“但是人的骨頭，長短大小都有，隻要替換其中一塊，找到大小合適的，不難。”
柳風羽一下子就明白了。確實，結合現場情況來看，哪怕是兔子的腿骨，都能替換小臂上的一節骨頭。隨即，她又想到了雪黛的言靈：“兔子？！”
素青雲也“啊”了一聲：“原來，他們是故意把雪黛師姐騙進來的……”
柳風羽立刻下定了決心，看向蘇盛雲：“蘇長老，要怎麼辦？”
“裝起來，全都帶出去。”蘇盛雲拿出一個戒子囊，裡麵竟然有上百具棺材。
兩個人看了之後，頓時倒吸一口涼氣：“您早就知道？！”
蘇盛雲淡淡回道：“沈之瀾也是靈，你們都知道了吧？他是我的弟子。”
素青雲一下子卡殼，磕磕絆絆：“前輩，您，節哀。”
柳風羽也看向他，欲言又止，最終，安慰的話還是咽了回去，對方忍辱負重，蟄伏多年，想來也不需要自己這一聲安慰，還是乾活兒吧。
收斂好了屍體，蘇盛雲才又說道：“最後一處，是靈骨供奉處，我們進不去，先去看看雪黛進階如何了。”
兩人連忙跟上。
回去的路上，三人都沒有再說話。
劫雷還在持續，但已經減弱了許多。這裡的時間流速，與外界也不大一樣，應當已經過去得有半月了。因為，柳風羽看到了月亮。
青天白日之下，東邊出現了一輪白月，圓的仿佛正月十六的滿月。
月華祭應天時而生。進入禁地秘境之前，城主單獨給他們解釋過禁地秘境的一些列規則和注意事項，出現東方月圓異象之後，大約三天，就是秘境探險結束的時候。
而根據門派內長老們的說法，隻有在東方月圓的前後三天時間裡，禁地秘境才可打開。當然，柳風羽對於這個說法，現在已經全然不相信了，但卻不能擔保，這幾天的時間裡，沒有人會再次進來，讓他們變成屍骨，或者，乾脆就用活著的人來試驗某些東西。
想到這，柳風羽再次問道蘇盛雲：“前輩，咱們還能出去嗎？”
素青雲的智商也終於在線了一會兒，問道：“前輩是如何進來的呢？不是說，禁地秘境的開啟，需要各大門派長老合力，而且需要特定的天時地利嗎？”而且，蘇盛雲連進普通秘境的資格都沒有，清盛門的帶隊長老，並不是他。
“這種話聽聽就得了，無非就是各種陣法的組合，那不是素逢州的專長嗎？”蘇盛雲也知道一時半刻無法打消他們的疑慮，但眼下這種時刻，再相互猜忌，更是於事無補。而且，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思慮片刻，蘇盛雲又道：“等到了雪黛麵前，你們再決定，是否信任我。反正，棺材和屍體，都在柳風羽手裡，她隻需要保護好自己將證據帶出去就可以了。”
柳風羽握著戒子囊，沒有說話。如果最終隻有一個人能夠出去，那必然是師姐，她得儘快見到師姐，將這個東西和留存了畫麵的照石，都交予她。
劫雷已經接近尾聲，雪黛也覺得酣暢淋漓，記憶恢複之後，經年累積的怨氣，在這次戰鬥中，幾乎發泄一空。最後幾道劫雷於她而言，已經不需要抵抗了，用來淬體剛剛好。
雪黛便站在那裡，任由紫色雷電落在她的身上，法衣與靈氣罩將外層的電光火石隔絕在外，就隻剩下雷電的純粹天地之力，湧入身體裡麵，讓人渾身酥痛，卻又意外地暢快。
待回過神來，雪黛突然意識到眼下的狀況，急急忙忙轉過身，去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然而，她隻抓到了虛空。那是沈之瀾留下來的意識和修為殘留，隻為了幫助她對抗劫雷，如今，任務完成，劫雷散去，雪黛順利進階到了大乘期，不需要他的保護了，那縷意識便也隨即消散。
雪黛踉蹌著又往前跑了一步，想要再次擁抱他一下。
空空如也。
眼前、身後、天上、地下，皆再無熟悉的身影。
“雪黛。”蘇盛雲歎息一聲，沒有貿然上前，站在她前麵幾米開外，眼眸溫柔，安慰的話在嘴邊打轉，卻又覺得，不夠真誠，以致於讓他沒辦法說出口。
空氣中滿是殘餘的靈氣，濃鬱到連呼吸都充滿了靈氣的香氛，讓人甚至忍不住想，在此打坐幾天幾夜，或許就能夠再進一個小境界？
素青雲就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他知道自己腦子在某些方麵不夠用，比如說陰謀詭計，他聽得磕磕絆絆，理解起來也覺得有點難，因為他真的想不明白，那些人為什麼要這麼做？修行哪裡來的捷徑呢？將彆人的東西據為己有，就會變成自己的嗎？……
這些他從來都想不透，乾脆就放棄了。要是這會兒能夠提升一個小境界，他就可以更加遊刃有餘地輔助兩位師姐，三人小組也就不會這麼被動了。
柳風羽看他一眼，倒也沒有異議，主動站了過去，為他護持，一邊聽著蘇盛雲與師姐交談。
雪黛回過神來，竭力壓下情緒，讓自己冷靜，看向蘇盛雲：“前輩願意來，想必是素逢州相助，你出現在這裡，你們兩個人，就已經跟我們是同一根繩上的螞蚱了。”
蘇盛雲點頭：“當年我做不到的事情，無法彌補，但是現在，我能做更多，便不會再放棄他。”
雪黛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她會感念恩德，便又問道：“隻剩下靈骨供奉處了嗎？”
柳風羽立刻點頭：“嗯，其餘兩處的牌位和屍骨，我們都帶出來了。”
“靈骨就在前麵不遠處，我自己進去，你們等我，最多半個時辰。”
柳風羽欲言又止：“師姐——”
雪黛看向她：“彆擔心，陣法已破，我們隨時可以出去。”
蘇盛雲頓時了然：“劫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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