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一扭頭,卻看見了他袖子裡麵一包東西。她自然的伸進去掏出來,原來是一包豬蹄!
折邵衣不用聞就知道,這是楊柳巷裡那一家老字號。她恍然大悟,“你是讓多晴給我送豬蹄的啊?”
沈懷楠點點頭,“是啊,可惜現在臟了。”
被多晴滾在泥土裡麵,沾染了灰塵,早就不能吃了。
折邵衣:“那你明日再讓多晴給我買吧?”
沈懷楠重重的點頭:“好。”
他站起來,目送她回去,這才帶著多晴回昌東伯府。
多晴一路上道歉:“少爺,是小的太急了,要不然這豬蹄還能吃。”
沈懷楠沒有責備他,“沒關係,回去洗一洗還能吃。”
豬蹄沾了灰,他不肯讓邵衣吃,但他一個大男人,哪裡講究那麼多。
多晴一聽他要吃,便舔著臉過去,“少爺,小的也不講究。”
沈懷楠冷哼一聲走了。
他回去之後,便把英國公夫人家的兒子們名字一溜兒寫了出來,然後用筆在最後的第九子名字上圈了一下。
盛瑾安。
英國公嫡出幼子,年十五。
他坐在凳子上,將盛瑾安三個字看了又看,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
“我的名字比他好聽吧?”
多晴正好提了熱水進來,聽了這話,馬上就道:“肯定得,少爺,您的名字定然比他好聽多了。”
沈懷楠卻頹然倒在榻上。
——比來比去,竟然隻比出個名字的名次。
多晴就歎氣,“少爺,小的理解你。小的再不嫉妒隔壁王二,也總忍不住比較,後來發現我長得比他俊俏多了,也不知道姚黃怎麼想的!”
沈懷楠私心裡還是覺得自己跟多晴不一樣的,至少他跟邵衣是盛瑾安橫插一腳,而姚黃跟多晴,是多晴橫插一腳。
因想到多晴也是橫插一腳,便一點兒也不認同他的話,還把多晴跟盛瑾安放在一起比較,最後發現多晴麵目可憎,實在是臉大如盆!
多晴莫名其妙挨了一頓瞪,最後連個臟豬蹄也沒撈著吃,唉聲歎氣的去睡了。
但沈懷楠如何能睡著,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晚上睜著眼睛到天亮。
而今夜無眠的何止他一個。當派去文遠侯家的婆子又把紅寶石頭麵捧回來的時候,盛瑾安就一直失魂落魄。
他在床上也不動,躺著睜大眼睛流眼淚,傷心極了,一邊傷心一邊哭,隻覺得自己好生生的挨了情愛的刀子,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鮮血淋淋的,受了一次傷筋動骨的傷,但折九姑娘都可能沒見過他的麵,沒正眼看過他一眼。
他伸出手指盤算,左算右算,都算出折九姑娘上頭還有兩個未說親的姐姐,而且還未滿十四歲,怎麼就有了未婚夫。
雖然還沒有定下,但也是未婚夫。
想起今晚上秦家表妹繪聲繪色,手舞足蹈的說出折九姑娘跟她家隔壁庶子的青梅竹馬故事,盛瑾安就又想哭了。
好嘛,他還是個插足的,丟臉死了。
如此丟臉,他母親還打擊他,說他這輩子沒有折九姑娘的緣分了,早早放棄,彆做那棒打鴛鴦的棍。
他母親原話是:“話本裡麵經常寫這種姑娘被惡霸看中,然後強行拆散一段姻緣,我每每看見,都恨不得把那惡霸提起來千刀萬剮,小九啊,母親勸你做個良善人。”
盛瑾安隻要想到自己在母親眼裡竟然入了惡霸的行伍,就氣得睡不著。
好在還有祖母安慰他,說這情情愛愛,好像一棵樹,開了一朵花之後,就會開另外一朵。
一朵凋謝了,也用不著傷悲,隻管去欣賞上一朵花的爛漫便好——所以說,還是祖母會說話。
但即使有祖母的安慰勸解,盛懷瑾躺在床上還是睡不著,他腦海裡麵還是會出現折九姑娘的身影。
他又開始哭了。
第二天起來,他眼睛腫得厲害,便想告假一天。他是太學院的學生,想要告假卻難,還要跟父親說才行。
但父親向來嚴厲,定然是不許的。
盛瑾安想來想去,最後還是讓小廝給他一邊敷眼睛一邊念書聽。
等眼睛好些了,這才背著小布包去太學院。然後走在路上,就敏銳的發現有人在看自己。
盛瑾安立馬看過去,隻見一個青衣少年站在那裡看他。
那眼神含著些審視,又好像帶著些挑不出毛病的遺憾,奇奇怪怪的。
他就仔仔細細回想自己從小到大得罪的人裡包不包括眼前的少年郎,最後自信的點頭:沒有。
他一直與人為善,從不結仇,至今未有仇家。
於是坦然的走過去,卻見他朝著自己點了點頭迅速離開了。
盛瑾安:“……”
他想追過去問問,小廝卻催,“九少爺,咱們該走了。”
盛瑾安就不得不去學堂。
而這邊,沈懷楠回了文遠侯府,剛進了門,就被請到正院的堂庭裡麵。
秦青鳳早就過來說英國公夫人的歉意啦!
她把英國公夫人和英國公老夫人的話眉飛色舞,手舞足蹈的說一遍,最後道:“你們放心吧,英國公府不會做什麼的,再說了,就盛瑾安那模樣,也做不了惡霸。”
沈懷楠坐在一側聽秦青鳳說完,便低頭沉默。
他昨晚一夜未睡,早間醒來的時候意識有些不清醒,做出了莽撞的事情,竟然跑去見盛瑾安。
他重生以來,事事穩重,好不容易莽撞一回,卻是這種情形。當時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去見,也不知道見到之後要說些什麼,隻是想去瞧瞧盛瑾安這個人。
昨晚他比來比去,自我感覺隻比贏了個名字,如今早間又比了比,發現自己依舊隻能比贏名字。
做了這麼一回蠢事,再回顧昨天跟今日,發現此事,紹衣不在乎,文遠侯府因為紹衣不在乎,誰也沒說什麼,英國公一家還覺得頗有歉意。
隻有他,說是不在意,卻計較這個,計較那個。
他就喃喃了一聲,“英國公夫人一家都是好人。”
因為一家子人都好,倒是顯得他今日麵目醜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