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公在招攬他。
在那一瞬,沈懷楠看著屋簷上麵的銅鈴和垂脊上麵的仙人指路出神,然後悟出了這個道理。
但是仔細想想,又覺得不敢相信。
他本就承了太子妃的恩情來府裡讀書,享了盛瑾安的意跟昌東伯府少了關係,英國公即便是想招攬他,也用不上來這裡特意見他,隻要稍稍說一句,他自己就能上杆子爬上去。
於是又陷入了亂想之中,左想右想,也想不出到底英國公是何意,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便將心裡的激動平複下去,起身告辭要回去。
盛瑾安十分舍不得沈懷楠走。
雖然他自己性子好,身邊的人也都跟他好,但是跟沈懷楠在一起討論學問的時候還是不同的,沈懷楠帶有一中獨特的見解,經常將一個複雜的問題說得簡單,然後再用簡單的答案將問題解決,讓盛瑾安心裡舒坦的很。
——他此生最恨那些將簡單問題弄複雜的書生。
沈懷楠就很好,可能是出身問題,他很注重實際的問題,即便是讀書背書,他也能做出這中半張紙裁成冊子放袖子裡的辦法,可見是個踏踏實實做事的人。
盛瑾安也想做這般的人,他這個人,哎,他自己覺得是活得太好了,以後做官可能就是花拳繡腿,不能為百姓做出點實在事。
他就邀請沈懷楠在家裡住,沈懷楠搖頭,“臨行前還跟邵衣說好要回去的。”
盛瑾安:“……”
做什麼要戳他的傷口?
他就送了沈懷楠走,等人走了,他回去躺在椅子上羨慕巴巴的掏出本寫窮秀才跟富商小姐的話本,寫到兩人被小姐爹棒打鴛鴦時,他還氣憤的捏起了拳頭,好在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有貴人幫兩人渡過重重難關,最後喜結連理,他才滿意的將話本放在案桌上。
啊,他果然還是喜歡這中合家歡樂的結果。
盛瑾安一高興,便想唱兩句。
——手提三尺劍,敢為天下鳴。
要是他盛瑾安以後遇見了不平事,自然也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打得過打不過先兩說,但拔刀肯定是要拔刀的,不拔刀,對得起手裡的三尺劍?
這麼一想,竟然又讓他想到了一個可以去件折九姑娘的緣由。
折九姑娘和沈懷楠雖然成婚了,但兩人這般那般的問題,是吧!
——雖然這般那般的問題,他暫時還說不出是什麼,但是兩個人在一起,總是會有問題的吧?
等那時候,總要有一個手提三尺劍的人。他盛瑾安願意做這把劍。
這般一想,就激動極了,他想了想,覺得還能再偷偷去見一次折九姑娘。畢竟這個緣由正經極了。
盛瑾安得意的笑著睡過去,而回到昌東伯府的沈懷楠,先洗了一個澡,聞著身上清爽了,這才換了件衣裳去文遠侯府。
折邵衣正在等他,還不算太晚,夏日裡黑夜來得晚,她去涼亭裡的時候,隻讓姚黃提了燈,而沒有點燈。
沈懷楠見著她,道:“你早間說要問什麼事,是什麼事?”
折邵衣先沒有說,而是從袖子裡麵掏出了荷包給他掛上,道:“這裡麵有驅蚊的藥,你戴在身上,蚊子就少往你身上鑽。”
她又想起了之前沈懷楠一身被蚊子咬得滿是包的事情,笑著道:“你晚間睡的時候,先讓多晴把沙帳裡麵的蚊子都驅了你再進去。”
沈懷楠:“哎,我知曉了,回去就跟多晴說。”
其實也怪不得多晴,他那次也是把蚊子都驅了,又把蚊帳攏好才走的,誰知道蚊帳破了個洞,半夜進來的蚊蟲將他咬得不成樣子。
第二天被邵衣瞧見了,恨得她瞪了多晴好幾眼。多晴背了鍋,好幾月都不敢來文遠侯府。
不過誰也不敢說蚊帳破了,免得她擔心。
但這事情就一直被她記在心裡,每年夏日都要拿出來說說。沈懷楠都覺得她要說一輩子的。
叮囑完,吩咐完,折邵衣才開始滿意的說正事。自然是周姨娘想要繡花樣子的事情。她說,“一個月,給她一兩銀子,退一些,要一些,賺的銀子不多不少能有一兩,她便能做一輩子。反正好歹讓她有些事情做。”
這也不是什麼難事,隻是好生生的,怎麼生出讓周姨娘做事賺錢的念頭。
折邵衣就說,“澹台先生說的,後宅婦人被困在一方天地裡麵,左右不過三尺地,剛開始還能探尋探尋那三尺地,後麵就不成了,後麵除非在那三尺地上不斷往深處挖,開辟些新的地方探尋,否則便是往外麵去,多占些地方。”
地方一多,人就要走,就要看,便沒心思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澹台先生還說,人必然不能在那三尺地上挖,不然隻有兩個下場。
沈懷楠還是第一次聽見這中言論,他好奇問,“什麼下場?”
折邵衣認真道:“一是習慣了黑暗,不用點燈也能看得清周圍,隻是習慣了黑暗之後,便見不得光了。一是把那挖了的地方作為墳墓,正好埋葬了自己,連棺材都不用買,就那麼和衣死去,不用跟任何人打招呼。”
沈懷楠聽得背後都顫了,“那你快些出去走走吧。”
聽著便滲人。
折邵衣笑起來,“先生說,我運氣好,碰見了你,你是個好的,會讓我出去走,我不用挖坑。”
沈懷楠就慶幸道:“現在成衣鋪子也沒開起來,但姨娘出去走走的問題必須要馬上做,我看啊,你就讓姨娘畫簍條樣式,那個是可以馬上就做的。”
折邵衣高興的拍拍他的手,“我替姨娘感謝你。”
沈懷楠搖頭,“上次的事情,姨娘那般幫我,還用跟我說什麼謝。”
折邵衣便笑,“她雖有不好,但是對我們的心是好的,你以後可要孝順她。”
她站起來要走,“先生還留了功課,明日我還要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