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般的手藝,也想傳下去,你說,我要不要找幾個姑娘回來學啊?”
折邵衣:“可以啊,你要是願意,定然是多的人要跟你學。”
王蓉也覺得是這樣。她說,“將來,我就想做席麵鋪子,誰家要請席麵了,就從我這裡來買,我們遣使廚娘去,做完了席麵就回來。”
折邵衣:“就是民間的紅白喜事。他們有專門做這個的人,隻是京都大戶人家席麵都是自家做了,小戶人家有時候也會請酒樓的廚子去。”
王蓉笑著道:“以後就是我的廚娘們去了。”
她有信心,折邵衣也覺得挺好的。
王蓉難得休息,她解下圍裙,“怎麼,要不要喝點?我親自釀製的桂花酒,還沒開蓋子呢。”
折邵衣:“行。”
兩人坐下來喝酒,吃著下酒菜。
折邵衣說起最近官繡的事情,王蓉一邊聽一邊誇讚,“我不如你們腦子靈活,我就愛做菜。”
她說著說著笑起來,“說句實在話,我後來才想明白,你和太子妃當時是在套個圈讓我往裡麵去,挖了坑給我的。”
折邵衣就不好意思的笑,“但是誇你的話,句句是真。”
這個是自然,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王蓉知道,她也對自己有信心。
她說,“也怪不得你,太子妃娘娘讓你來忽悠我的時候,就去查過我的性子了,我心裡有這一口氣在。”
她說,“我性子不苟言笑,很多人怕我,但是我做飯的時候,都說我柔和的很。”
折邵衣就想了想,說,“我後麵還怕你怪我,李家也是大世家,我當時啊,心裡可怕了。”
王蓉出來開酒樓的事情,其實太子妃剛說的時候,折邵衣也是驚訝的,就連她都覺得有些荒唐。
世家宗婦,琅琊王氏,她怎麼看都不會出來做膳食賣。
但是太子妃卻肯定的點了點頭,“邵衣,萬事不可看表麵,若是看表麵這一層身份,那便都是默守陳規了。”
“可是人有反骨,你的骨頭我看見了,我沒看錯,她的骨頭我也看見了,我自認不會看錯。”
太子妃笑起來,“什麼是荒唐呢?大夏的皇子出家為僧,前朝百年世家的嫡子混跡在下九流之中……這些也是男人們眼裡的荒唐。但你讀史書,你應該知道,我說的和尚,已經成了如今和尚們要跪拜的祖師爺,世家嫡子也成了下九流的祖師爺,說書先生說起他們的時候,說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所以即便身份如何,也要往矣。”
“廚娘也是一樣的。你隻看得見她現在要做的事情不是貴女做的,隻覺得下賤,但是她真心喜愛,便不覺得是下賤,再等幾年你看,她是人人捧著的天下第一禦廚,再過千年你再看,她是所有廚娘廚子們的祖師爺,人人跪拜她的畫像。”
折邵衣被說得慚愧起來,羞愧難當。
如此簡單的道理,她竟然不明白。
太子妃教導她,“子非魚,焉知魚之樂?話雖然俗,可自有她的道理。”
折邵衣想起太子妃的教導,就覺得王蓉真是厲害,她說,“如今都說我厲害,但是在我心裡,王姐姐才是最厲害的。”
王蓉好奇,“哦?怎麼說?”
折邵衣:“最簡單的道理其實不過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無論如何,我都想的是自己是在往高處走,我得到的多。”
“但你不是,無論你初心如何,你都是舍棄掉你所擁有的,這是我當時沒有的勇氣。”
王蓉愣了愣,然後笑著道:“我是幸運的,嫁的人家好,母親寬容我,明事理,丈夫也管不著我,又遇見了貴人。”
她說,“邵衣,我非常感激太子妃,感謝她看中了我的性子和我的手藝。”
“這酒樓,我小時候想過,及笄前想過,嫁人後卻沒再想了。誰知道沒想了,竟然找上門來了。”
她哈哈大笑,“如今,我笑的日子也多了。我阿娘寫信來,說我阿爹很生氣,但是他不敢讓我回去。”
這裡麵就有太子妃和陛下的態度在了。
王蓉給陛下做了一頓膳食,陛下親自賜下了天下第一膳食的牌匾。
誰敢跟陛下做對啊。
折邵衣,“等你把王家酒樓開到其他的地方去,便是天下聞名了。”
剛說完,就見一個人怒氣衝衝的進來。
“天下聞名?聞的什麼名?是不要臉的名聲吧!她不要臉麵,我還要臉麵呢!”
是李榮光。
折邵衣就朝著王蓉眨了眨眼睛,“我走了。”
王蓉點點頭,等折邵衣走了,白了李榮光一眼,“母親不是說了麼?你再來糾纏我,就叫咱們和離。”
李榮光:“和離就和離,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樣,哪裡還有世家宗婦的模樣。”
他已經好久沒有來鬨了,但今日跟折邵衣說了一番話,得了一番歡喜,王蓉心情好,好奇問:“你怎麼了?”
李榮光:“我今日去吃酒……你,你讓我的臉麵都丟儘了!”
王蓉:“你如何丟臉了?”
李榮光:“今日有小女娘在東城賣酒,同僚們見著了,便都揶揄於我,稱我是王家酒樓的東家。”
王蓉笑了,“那你該感激我,不然,就你算不清數目的腦袋,還想著做東家呢,白白虧空了賬目。”
李榮光確實數術不好,被罵了也反駁不了,隻能罵:“你如今丟儘了臉麵。”
王蓉綁上圍裙,“千金難買我樂意——要吃什麼?看在母親和孩子的份上,我也是願意給你做頓飯吃的,你回去之後,好好孝順母親,好好照顧孩子。”
“我忙完了這一陣子,就回去看他們。”
李榮光:“……”
造孽,造孽啊!
他去東宮裡麵找太子訴苦,“也不知道著了什麼魔,竟然執念在一個廚娘的身份上。”
太子想想太子妃和吳側妃,嘖了一句,“這些娘們混在一起,陰氣重,再重一些,就是陰風過陣了。”
他摸了摸下巴,道:“算了吧,你媳婦那事情,父皇都是默認的,你就彆折騰了。孤還要去看女兒,就不賠你了。”
畢竟是自家的女兒,太子如今看著小姑娘就歡喜。
……
到了十二月,折邵衣忙官繡的事情,沈懷楠卻被拘束著讀書了。澹台先生怕他年歲小穩不住,這過年期間,這裡吃席那裡吃席,怕出亂子,還不如直接拘著讀書。
沈懷楠到太子那裡告假,然後閉門讀書。
不過等到晚上,他還是雷打不動的到文遠侯府用膳。馬上就要成親了,唐氏和周姨娘看他們兩個也沒有那麼緊,兩個人就吃飯也湊一塊去。
冬日裡,肯定是不能去亭子裡的,那得吹成臘肉。家裡的兄長們也沒有回來,嫂嫂們也不好管人,於是,他們就把晚膳移去了堂庭裡。
大大方方,又好似成親了一般,小夫妻般開始吃飯。
剛開始看著還奇怪,看久了就習慣了。
折邵衣最近太累了,吃著吃著就要困過去,沈懷楠乾脆給她做了一個躺著吃飯高度正好的椅子,上麵鋪了厚厚的褥子,還提前放了暖爐在上麵暖過,等折邵衣回來,躺著暖洋洋,不冷,也舒坦。
椅子是沈懷楠親自畫的樣子,不過不是他親自做的,他如今也忙的很,總是沒時間。
折邵衣乾脆閉著眼睛在椅子上,張開嘴巴吃飯,嘴巴裡麵有吃的了就嚼一嚼。
沈懷楠好笑,一邊喂飯一邊問,“你累成這樣,乾脆明日休息一天吧?”
折邵衣搖頭,“不要,不要,如今姐妹們嫁的嫁,走的走,就剩幾個人了,我們正在找新的人接管,事情多的很。”
她歎氣,“怕是成親之事,我不能參與太多了。”
沈懷楠,“我來就成,你不用管,必然不會出錯的。”
折邵衣感激的看過去,“懷楠,你真靠譜。”
然後又閉上眼睛哼哼,“眼睛疼。”
沈懷楠過去給她揉眼睛,讓姚黃給她擰熱手巾敷眼睛,然後道:“等以後,我給你量了腰身,親自做把好椅子。”
“那時候,你就可以調一調高矮,躺著也舒服。”
沈懷楠從小就喜歡想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他跟王五剛開始合夥賣的東西都是他自己想出來的。
折邵衣誇他,“你真是厲害。”
兩人正在說話,三嫂嫂趙氏從堂庭過,嘖了一句,“都說我跟宴明酸,這兩人更是黏糊。”
丫鬟笑著道:“都要成親了,您彆管。”
趙氏:“我管什麼,這也是發乎情止於禮……也沒什麼好管的,沈懷楠手腳乾淨著。”
她忙著去問大嫂嫂兩人三月的婚禮還有哪些事情要做,快過年了,今年年禮定然走的多,可顧不得他們這裡。
趙氏歎氣,“快些吧,大嫂嫂二月裡應該也要生了,到時候還有洗三禮,滿月酒,我可要忙起來。”
害怕,真的害怕。
趙氏見著唐氏,就一把握住她的手,“母親,這些年,您是怎麼熬過來的啊。”
唐氏也歎氣,三兒媳婦沒有大兒媳婦厲害,她還要幫扶著,累。
一抬頭,喲了一聲,“下雪了。”
那就先賞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