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東成了昌東伯爺。兄弟兩個喝酒,沈懷東還說起了另外兩個庶兄。他們人不在京都,也沒有回來奔喪,隻送了信回來,其他的就沒有其他了。
沈懷楠點頭,“算他們識趣。”
大家彼此不打擾,那就是最好的,但要是誰敢回來惡心人,那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那兩個庶兄,不是好相處的,都是被昌東伯教壞。
不過那兩位從小被偏愛的兄長大了倒是也埋怨昌東伯,畢竟有了嫡子之後,就不對他們好了。後來沒有養好嫡子,他又想對這兩個庶子好,那時候父子相知也好了一些日子。
隻是去了縣城裡,跟楊姨娘生下沈懷遠之後,便又厭惡了這兩個庶子,沒有為他們打算,隻娶了兩個鄉下姑娘。
說他們沒有怨恨,便是不可能的。這些年,他們過得越慘,也是埋怨昌東伯,埋怨他守著昌東伯府的東西不給他們,隻給沈懷遠。
早就沒有父子之情了。便巴結老三和老四,他們兩個一個是嫡子,一個如今聲名鵲起,巴結他們總比巴結昌東伯強。
然後說話就好聽了。寫信回來也寫得誠懇,恭祝沈懷東做了昌東伯。
沈懷東想起這個就笑著道:“這個家,總算是安穩下來了。”
死了爹,大家都高興。
他道:“五弟被教養得小家子氣,我準備送他去鹿山書院裡麵讀書。”
王雨還在鹿山書院裡麵,還能保得住他不受欺負,等他長大了,便也能自己立起來。
沈懷楠很是欣慰,“你長大了。”
有一家之主的相了。
他回家之後經過銅鏡之前特地照了照鏡子,將臉龐湊近了鏡子看,然後道:“我也大了。”
長平十九年,沈懷楠二十一歲了。
這一年,倒是有兩件大事發生。
一件是太子後院的寧美人懷孕了。寧美人便是寧國公家的庶女,被太子接進宮跟太子妃打擂台的,隻不過因整個東宮隻有她一個妾室是處心積慮爭鬥,其他都吃吃喝喝圍著太子妃,後來連太子也不那麼站在她那邊了,她活得頗為不好。
如今終於有了孩子,太子很是高興,她也終於鬆了一口氣,皇天不負有心人,為了懷孩子,她付出了多少隻有她自己知道。
她有了孩子,跟之前的性子倒是有些反了。她之前都是柔柔弱弱暗地裡使絆子,現在卻是有些囂張起來。
之前見了折邵衣,還會裝裝客氣,現在雖然也不會明著罵人,但開始陰陽怪氣了。
折邵衣很是不理解的問太子妃,“還沒有三個月,胎相還不穩,按照她的性子,應該是小心再小心,怎麼會如此……由此沉不住氣了?”
太子妃笑著說,“這也怪不得她,實在是這些年她活的憋屈,整個東宮裡麵,都在排擠她,太子又不敢真的跟我翻臉,於是我罵完了她,太子還要回去罵一遍,你說她心裡多憋屈?”
折邵衣聽了這話有些想笑,道:“這麼多年來,她難道還沒有明白麼?太子殿下在這一方麵上確實靠不上,怎麼還沒有投靠您?”
太子妃捏了一顆瓜子剝,“你以為她沒有想過嗎?她自然是想過的,但你想,太子是為了什麼納她進宮的?如果她沒了跟我作對的勇氣,太子第一個饒不了她,說到底,也是個可憐人。”
折邵衣糾正她,“是個可憐的小人,瞧著吧,小人得誌了。”
小人得誌就喜歡欺負人,太子妃很快就被其他的小美人們求去安慰了。這個說寧美人把大廚房的金絲燕窩都拿走了,那個說寧美人不讓她們在院子裡麵賞花。
說的是嚴重,但其實也沒什麼,寧美人隻不過是多拿了一份金絲燕窩,多帶了幾個婆子去小花園裡麵罷了。
那些婆子是太子親自賞賜給她的——主要是防止她這胎不穩或者被人算計。
尤其是太子妃。
婆子一多,寧美人眼神再稍微囂張一些,其他人便有意見了。
太子妃笑眯眯的不插手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但她會賞賜一些東西給這些受了委屈的美人們。
折邵衣看見過兩回,然後就學會了,在路上碰巧遇見了寧美人之後,她第一反應是退避三舍,恭恭敬敬行了禮,然後就等著挨罵。
寧美人可不敢罵她,依舊是陰陽怪氣的譏諷,折邵衣認認真真聽,回去就給太子妃學,然後得了一扇大屏風。
兩個小太監抬著在後麵跟著她走,路上還遇見了太子其他的美人,眾人也是有認識的,折邵衣便大概的說了說這扇屏風是如何被賞賜的。
她也不能直接說,說的特彆委婉,“在路上碰見了寧美人,跟她交談幾句,回去告訴太子妃,許是太子妃娘娘聽臣婦說起寧美人,想到她那一身溫婉之氣,便聯想到了這同樣溫婉的屏風。”
美人們笑嘻嘻,“太子妃娘娘還是最疼你,這麼大這麼好的屏風,我們可不敢要,隻敢要些珠寶首飾,說起來,太子妃那邊還有一對紅寶石的耳環我特彆喜歡,不如咱們去小花園裡走走,說不得就能碰見寧美人。”
“是啊,寧美人跟紅寶石也很配,一樣的明亮動人。”
折邵衣就知道她們很懂,這已經不算是什麼秘密了。當事人永遠是最後一個知曉的,寧美人很快就知道了有人把她當做是一個去太子妃那裡拿寶貝的“跳板”。
她恨得咬牙切齒,桌子上的碗筷被她一把掃在地上,直接碎掉,太子進來的時候嚇了一跳,“你這是怎麼了?”
寧美人瞬間又變得哭哭啼啼,梨花帶雨,道:“太子妃娘娘其心可誅,她想要妾身的孩子生不出來。”
太子以為太子妃做什麼了,連忙問,“她乾什麼?”
但是想想又覺得不會。時至今日,太子雖然對太子妃十分防備,但是潛意識裡,還是相信她不會做這種事情。
再者說,河洛和朝朔都是太子妃養大的,一直以來都沒有任何的閃失,人心都是肉長的,太子妃對兩個孩子好,兩個孩子也親近她。
而且,太子妃這個人吧,你跟她相處久了就知道,她雖然脾氣有些大,不服他的管教,但心腸確實不壞。
這東宮的妃子們,她能幫的就幫,從來沒有打壓過。算起來,太子妃也算是賢妻良母。
哎,要是她脾氣再好一些,主意沒有那麼大就好了。
寧美人哪裡還不知道他!看他的臉色就知道自己告狀也沒用。但是太子妃肯定不安好心。
“殿下想一想,她教唆彆人來妾身麵前氣妾身,還不是為了讓這孩子被氣著。”
“妾身可是聽說了,她還給金銀珠寶,聽聞隻要是來妾身麵前氣了妾身的,都有好處。”
太子就笑了。
“這事情孤也知曉,那是你先跑出去四處招敵,她們去太子妃麵前哭訴,這才有了後麵的事情。”
其實,那些妾室們也到他的麵前哭訴過,但是吧,太子現在十分看重寧美人肚子裡的孩子。
他就沒管。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太子告誡她,“你如今有身孕,什麼都依著你,但你要是作,把孩子作沒了,孤也要罰你的。你最好小心一些。”
寧美人被關禁閉了。
折邵衣再去東宮的時候神清氣爽,至少沒人在路上攔著她譏諷了。
第二件大事跟沈懷楠有關。其實說起來,跟沈懷楠剛開始隻是有一點點關係,畢竟這是朝廷的大事。
陛下想要改革賦稅。
這並不是什麼新鮮事,隻是曆朝曆代,有的改得多,有的改得少。
所以剛開始,眾大臣們也沒有放在心上。折邵衣聽過一耳朵就忘記了。
但是幾天之後,這件事情跟沈懷楠扯上關係,朝堂之上亂了。
沈懷楠上奏折子,提出了“化繁為簡,賦稅為一”的法子。
這個法子在他殿試的時候就已經寫在的答卷上麵,當時他的卷子被皇帝拿走,考官們倒是沒有看見。
而且當時雖然有這個念頭,卻念頭不太完善。如今過去這麼多年,他依舊不敢說自己的條陳沒有瑕疵,想要再穩穩,陛下卻已經穩不住了。
今年以來,陛下的白發越來越多,身子也不大康健了。人一旦不康健,就要看大夫,但是大夫說的,陛下有時候也不信。
禦醫說他沒事,他卻搖頭,“朕老了,老了就有這些病,朕知道。”
他把很多事情都提前了。
沈懷楠雖然有預感,但還是被打得措手不及。他被陛下扔在了第一盤棋上。
他不是什麼重大到不可或缺的人物,但也至關重要。
沈懷楠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今年的好日子到頭了。
他當年的答卷被皇帝拿了出來。
眾人這才知曉,原來在當年,沈懷楠就有這種改變賦稅的念頭。
要是成功,他會被後世記住,說他少年就聰慧。要是不成功,那留下的罵名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