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裡實在是悶熱。澹台府裡靜寂一片,隻有蟬鳴之聲,聒噪得很。楊媽媽聽著心裡煩,也怕澹台老大人煩,於是乾脆讓多晴姚黃等人拿著長竹竿套了細網去捉。
捉的時候也不能發出聲音,這倒是難為人,於是捉蟬捉的慢,半天了也沒有捉到多少。
多晴擦了擦汗,“澹台老夫人還沒有醒嗎?”
姚黃點頭,給他遞了一杯茶,“還沒有。說是……說是今天晚上若還不醒,怕真的醒不過來了。”
多晴難免感傷,“雖然知曉老夫人身體不好,但是也沒有想過就這般突然病得不清醒。”
他歎氣,“咱們家少爺少夫人要傷心了。”
正說著,就見外麵一陣腳步聲傳來,姚黃和多晴如今是長了見識的,瞧見前麵走著的是一個老太監,鞋子綴著藍色穗子,就知道這是陛下麵前的大太監。
後麵的人必然是陛下了。他們連忙跪在地上,等人都走了之後才緩緩舒出一口氣。
“看來凶多吉少,陛下都來了。”
姚黃心中湧出一股傷悲,“人老了就這樣……”
屋子裡,澹台思正倒是沒有其他人那麼感傷。他行禮後起身,道:“老臣原本還想進宮跟您說,如今您來了,臣也不進宮去了。”
小輩們都退了出去,屋子裡隻剩下他們兩個和昏迷不醒的澹台老夫人。
皇帝撩起紗帳看了眼,歎氣,“好端端的……”
澹台思正搖頭,“也沒有好端端的,幾十年了都這樣。”
他道,“她的病都是在雲州得的,當年去那裡,黃沙滿地,陪臣吃了不少沙子。後來遇見劫匪,她親自騎馬追來救的臣,這麼多年了,在馬上被匪賊刺傷的刀疤還在。”
“臣對不起她。年少的時候沒有讓她過上好日子,後來官做的越來越大,卻樹敵太多,讓她跟著擔驚受怕,老了一身病痛,常年用藥養著,也不能去彆的地方遊玩。”
皇帝越聽越惶恐,“瞧你這意思,莫不是她去了,你就要跟著去吧?”
澹台思正搖搖頭,“臣怎麼會做這樣的傻事。隻是若是她去了,臣在京中了無牽掛,想要背著她的骨灰多去外麵走一走,您不知曉,她最喜歡看的就是折家老八那本山水注。”
皇帝歎氣,“那你是想要把她的屍身燒了嗎?”
這可是不敬天地不敬亡靈的。
澹台思正笑起來,“臣與臣妻早就說好了,她死後必定不會怨恨臣,而天地……上為天下為地,上為父下為母,想來也不會怨恨兒女不聽話。”
皇帝沒有挽留,也沒有說什麼節哀的話,人還沒死呢。他還乾巴巴的安慰道:“萬一能活過來呢?萬一就醒了呢?”
澹台思正卻搖了搖頭,艱難的道:“臣……臣寧願她這般逝去。”
他看向床,此時此刻,老妻正閉著眼睛沉睡。她的臉色雖然蒼白,但是神態還算安寧。
澹台思正走過去,坐在床邊,靜靜的道:“陛下,她是在睡夢中安詳沉睡的。她睡前還跟臣說要等小花長大了給她溫柔寬厚的夫婿,不然怕是受不住她,這孩子太跳脫了。”
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快活的閉著眼睛睡過,卻沒有醒過來。但是,澹台思正覺得她昨晚應該做的是好夢。
他歎息,“她的病實在是太久了,就好像蠟燭一般,已經點燃的一生,油儘燈枯,再熬下去,怕是要增不少痛苦,不如就這般睡過去,這樣也好……”
皇帝還是第一回聽見寧願人死的。若不是這麼多年跟澹台思正一塊,憑他要放火燒人家的屍體,希望她在睡夢中死去就可以判定此人是衣冠禽獸。
這份愛他是不懂了。雖然理解頭,艱難的道:“臣……臣寧願她這般逝去。”
他看向床,此時此刻,老妻正閉著眼睛沉睡。她的臉色雖然蒼白,但是神態還算安寧。
澹台思正走過去,坐在床邊,靜靜的道:“陛下,她是在睡夢中安詳沉睡的。她睡前還跟臣說要等小花長大了給她溫柔寬厚的夫婿,不然怕是受不住她,這孩子太跳脫了。”
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快活的閉著眼睛睡過,卻沒有醒過來。
但是,澹台思正覺得她昨晚應該做的是好夢。
他歎息,“她的病實在是太久了,就好像蠟燭一般,已經點燃的一生,油儘燈枯,再熬下去,怕是要增不少痛苦,不如就這般睡過去,這樣也好……”
皇帝還是第一回聽見寧願人死的。若不是這麼多年跟澹台思正一塊,憑他要放火燒人家的屍體,希望她在睡夢中死去就可以判定此人是衣冠禽獸。
這份愛他是不懂了。雖然理解,但實在是難以去共情。
他道:“既然你都這般說了,朕肯定會同意你。”
澹台思正又跪下行禮道謝,皇帝對澹台老夫人不算有深厚的感情,年輕時候還很討厭她壓著澹台思正,隻是到底是故人,她這般病著,半死不活,他也不太好受。
出了門就見折邵衣和沈懷楠等人跪在一尊佛像前,雙手合十,三跪六拜。
皇帝嘴角抽了抽:怎麼一個個的,如此不靠譜。
不過好歹沒有打擾,等到他們拜完了,又來拜了他,這才道:“你們多跟著大夫,問問情況,能救回來還是要救的。”
他道了一句,“如今你們家老大人傷心過度,也與常人思維不同,怕是不那麼靠譜。”
折邵衣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她之前也聽澹台老夫人說過,說她如果能死得安樂,便也順其自然,能救則救,救不回來便算了,她想死得安詳些。
折邵衣扶著皇帝在院子裡麵走,“先生這幾年骨頭開始疼了。剛開始還好,後來就不成了,一到下雨天就開始疼得厲害。”
“我們小輩雖然也心疼她老人,但是這些年您也知道,我們忙得很,時常不在她的身邊,自然看不見她的病痛。可是我們看不見,老大人卻是可以看見的。”